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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岚被她气得话都说不上来,只狠狠地看着那孩子,恨不得在她脸上打几巴掌才肯罢休。
然而,夜清却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在僵硬的脸上自然地舒展,被诅咒的娃娃找到了施虐的对象,得意地凑了过来,对着忆岚低声说道:“你知道么?你看我师父的眼神真让人恶心。”
“你知道你自己配不上她,那就滚得远远的啊,为什么还偏不自量力赖在她身边?”
“你没看到她为了躲你都不肯回怀枫了么?”
“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东西?一块黏在她身上的浆糊,宁肯干涸在她衣服上也不肯被甩掉?”
“真、可、怜。”
忆岚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么漂亮可爱的一个孩子,嘴里却会吐出毒蛇一般的话语。
她无力地张了张嘴,用最后的力气辩驳道:“不是这样的。”
她对我很好。她不喜欢怀枫的同门,所以除了她敬爱的师父之外,她每次回来只会给我带礼物。
她对我很温柔,小时候我被人欺负,她会保护我,会安慰我。
忆岚想要对着那孩子说出这样辩解的话语,然而她却发现还没张开嘴,自己的嗓子已然沙哑,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怎么办?
好恐慌。
那个孩子竟然带给她那么重的负面情绪,那恐慌仿佛在她心中生根发芽,扎入地下。
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是爱我的,就像……我爱她一样。
然而那种压迫而来的气势却让她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嬉笑着扬长而去。
忆岚强自镇定了心神,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一个只会说着恶毒话语却什么都不敢做的胆小懦弱的孩子……就像那些看起来强大却极为怯懦的欺凌者一样。
所以,她没什么特别的,不值得自己为之多费心思。
然而,这一切,都到那一天之前停止了。
她对这孩子的厌恶,开始变为了纯粹的恐惧。
“申师妹,师兄哪里让你不喜欢了?哎你别走,你听再听我说一句啊……”
申孤琴长得美,怀枫诸人中喜欢她的人不少,像班赋这样死缠烂打的还是第一个。忆岚起初对这师兄的印象还不算太坏,然而自从申孤琴回来之后,他日日堵在院子门口,见到申孤琴出来,就送上女孩子喜欢的折扇玉坠,总想着用小东西讨人的欢心。
然而申孤琴性子冷漠,根本不需要那些廉价的小首饰,大多数时候,连接都不接便直直地走过去。
班赋不肯罢休,天天赖在她身边废话,就盼着申孤琴瞪他一眼,一整天都满足。
到了七夕,附近城镇中有花灯满城,忆岚约了申孤琴一同去看。
按理说那个烦人的班赋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然而那天难得的是,他竟然放过两个人一马,不来烦人了。
忆岚挽着申孤琴的手,夜清一直送她们两个到门口才依依不舍地松手。
忆岚看着那孩子依恋的神情,竟然一瞬间对她少了些讨厌,多了几分同情。
毕竟再过分,也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吧?
于是,下定决心,不去和那个孩子争什么对错,省得被人笑话。
她和申孤琴走到半路,这才发现身上的银子全部落在屋子里,便让申孤琴先行,自己骑马回去寻。
暮色已经到来,血红色的夕阳笼罩着青瓦的寂静院子,远远看去,仿佛一副血色染成的画卷。
忆岚下了马,走进院子里去,回想着自己到底将那银子丢在什么地方了。她下意识停在假山前面,怔怔地看着那山石之后漫出来的血迹。
失神地向前迈了一步,跨过山石,便看到了班赋的尸体和那孩子握着剑的手。
纤细而又小巧的手抓着一把剑,因为手掌太小,一只手无法握住,所以两只手才能将那剑柄完全握住。剑刃已经折断,正全部没入男人的尸体之中,喷溅的血液沾了那孩子一脸。
小小的脸蛋上被血液浸满,半面容颜变成鲜红的颜色,衬那双漂亮的眼睛更令人心惊。
这时候,仿佛刚刚发现她的存在一般,夜清从容地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寂寂地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忆岚。
干涩单调如同金属摩擦一般的声音:“师叔。”
一个天真的笑容在那染了血的面容上蔓延涣散开来:“你不会告诉师父的吧?对不对?”
那一瞬间,仿佛被那目光囚禁,沉重的锁链缚住喉咙,令她彻底失去力气。
“所以师叔,你要记住啊,师父是我一个人的哦。”
“任何不自量力同我争抢的人,都会落得这个下场。”
那笑容颇像一朵带着毒刺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