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
成钰嗤笑一声,站直身子整了整衣摆,故作深沉地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别人怎么想的,也没什么打紧,反正“慕青”的使命已经到头。
至于身后事,不过是供安然在销-魂舒坦的十丈软尘中享受,已然忘了庚辰国耻的百姓们消遣罢了。
……
萧成钰第二日傍晚就进了汴京城。
因她比预计回京的时间要早上几日,提前听皇后吩咐准备去怀庆府接应的人还没来得及出发,她就已经站在了宫门口,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宫墙之外她亮了身份之后,七殿下回京的消息便如插了翅膀一般迅速席卷皇宫各处,至于各宫内百般反应,却暂时与她没一文钱干系。
皇后还在南苑养病未归。
半个时辰之后,萧成钰换了身衣服站在两仪殿外,等着里面的皇帝心血来潮了好召见。
此时天光暗淡,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整个皇宫灯火通明,南洋进贡的琉璃盏随处可见。放眼望去,可见琼楼玉宇,飞檐斗拱相连。
萧成钰挥退了皇后昭阳宫里给她执灯过来的宫人,迎着夜风揣着袖子眯眼看殿顶上盘踞的鸱吻,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两个月前她还在西北沙漠里打滚,如今突然置身宫廷殿宇之间仆从簇拥来去,还真有点不习惯。
人都有把贱骨头,苦日子过惯了,沙子吃多了,突然有山珍海味摆在跟前,还要琢磨着一顿饭吃下去是不是就要四脚朝天了。
萧成钰身后站着皇帝身边的二等太监陈全作陪,陈全是宫里的老人,之前自然是见过成钰的,但时隔六年,今日再见他也是大吃一惊,毕竟当年七皇子离宫时只是个十来岁的稚嫩少年,如今竟长成这般姿容。
萧成钰脸上有常年风吹日晒的风霜,身上还带着未洗净的仆仆风尘,但身姿笔挺,一袭不起眼的暗青色常服也掩不住其中风采,只往这里袖手一站,便让人觉得一身从容。
陈全私以为,即便此刻殿内那位被称赞冠盖京华的三皇子睿王站在跟前,也并不能遮挡这位七皇子的风姿。
眼下皇帝在里面接见大臣和两位皇子,却偏偏在太监通禀七殿下求见时没什么反应,这多少有点不待见他的意思。
七皇子虽是皇后所出,但宫里人都知道,帝后已经离心多年,连带皇后所出之子也有点不得帝心,这是皇宫中心照不宣的秘密。
可七皇子毕竟是唯一的嫡嗣,如今太子之位悬虚,皇后母族慕容氏势重,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陈全自然得想法子让这位殿下不至于太难堪,但他几次想开口,都在称谓上有些为难。
近几年,宫里的几个皇子相继封了王,还有的出宫开了府,连最小的八皇子都封了宁王,平日里宫人称呼皇子都是叫封号,只有这位在外浪荡多年的落个一身光棍,毕竟不在跟前晃悠,也没人刻意提起,皇帝自然也乐意忘了这个儿子。
陈全的肠子在肚子里搅合了几个来回,最后只能不尴不尬地叫了一声“七殿下”。
萧成钰不知道旁边人脑子里的翻江倒海,正在想着前些日子绕路山东办事时顺道做的一件亏心事,当时她一时冲动行事,如今回想,有那么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谈不上后悔,但也谈不上值得回味,只多少有点怅然,但也并没觉着特别若失。
陈全叫她第二声时,她稍微回神,多少年没人这么称呼过她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
“殿下一路辛苦,不知如今殿下身子可好些了?”
萧成钰一时有些莫名其妙,她的身体什么时候不好了?
不过还好最后残存的理智将她脱口而出的话拖了回去,她终于想起当初自己离开皇宫之前本来差点“病死”,还是皇后请来个方外道人,说七皇子体内阴气过剩,禁不住宫内太旺的龙气,只有带着她出去云游数年,平安过了年岁,才能化解这场劫难。
皇帝大约对她这个儿子也没多少感情,竟然随口应了。于是宫中对外宣称七皇子蜗居养病,实际上是跟个道长云游去了。
当然,这些都是些知外情的人所以为的。
萧成钰只好含糊一声:“好多了,多谢牵挂。”
陈全因一句多谢而有些受宠若惊,于是再接再厉,绞尽脑汁找些干货,杂七杂八说了不少,最后说到:“……今晚陛下宣了兵部周侍郎,谈的是西北柔然的战后抚恤和奖赏,奴婢听说那位立了大功的慕小将是病死的,倒是可惜了,好在陛下慈悲,还给追封了个将军衔,想来其家人也定然感激陛下恩德。”
萧成钰原本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到这里不由又有点牙疼。她倒是没想到,原来“慕青”是窝囊地“病死”的,赵祥和安排的这个死法还真是没一点新意。
陈全见殿下垂着眼皮子没什么表情,以为他不知道慕青是谁,正准备再解释一通,却听到殿内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立时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