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顾孟平为了顾全大局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那个姜志远呢?那个无利不起早的戚戚小人必然也如顾孟平一般受人蒙蔽,以为是他给的命令,这样一个鼠辈又怎么可能管得住自己的嘴呢?
皇帝会不会将此案归为夺嫡引发的阴谋?又是否会觉得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角色?
这些他统统不知道,如今这般塞耳闭听的局面对他尤其不利,必须找出一个突破点,破了眼前这个局!
大理寺的灯火亮了一夜,都察院的人马连夜出京赶去督察御史的老家叫人,皇宫之中垂拱殿内段老爷子在鼻梁上架了一副琉璃镜,慢吞吞地将早就在心中打好腹稿的备份试卷写出,皇帝过目点头之后,汴京府衙门直属印厂连夜赶工,师傅们将试卷的版排好,漆黑的墨刷上一层,宣纸铺就,一张张带着墨香的试卷便热腾腾出炉。
贡院中的考官和考生经过白日一番动荡,这一晚都彻夜难眠。
除了平王府和睿王府,黑暗中不知还有多少府邸的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惴惴不安。
四月初七凌晨,印好的试卷被禁军押送至贡院,考试重新开始。亮了一夜的大理寺中的蜡烛终于熄灭,官员之间互道辛苦后终于可以回家睡觉。后衙一个差役跑进大堂,伏在大理寺卿的耳旁嘀咕两句,阮继合毕竟年事已高,熬了一宿已经熬不住了,挥了挥手便将事情转交给了代理他主审的姚湛。
大理寺后堂之中,萧成乾早早便等在这里,一见到姚湛进门,他猛地站起,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脚步等对方走近才道:“看来姚大人已经审完案子了?”
姚湛笑着说:“这么个大案,离审完还有些时候,只是审出了点线索,如今蹦出来的都是小鱼小虾,还要等后面的鲫鱼蚂蚱跳出来呢。”
萧成乾扯了下嘴角,“皇上派本王协理办案,本王昨夜一晚没睡好,彻夜都在忧心此案,不知姚大人将审案卷宗放在何处?可否让本王一观?”
姚湛哟了一声,“那殿下来迟了一步,因陛下下旨要将审案进度随时禀报,下官审完便将卷宗交给杨千户带进宫中给陛下过目了。而且……”姚湛顿了一下,面上露出点为难,笑了笑继续道,“本案要人心绪紊乱,开口便胡乱攀咬,审案途中攀扯到了殿下还有另一位朝中二品大员,下官不敢随意隐瞒,还要等陛下的旨意,恐怕殿下还是要避点嫌的好。”
萧成乾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他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姚湛见状不再多言,躬身一礼:“眼看时辰不早,早朝也该到了,下官不便久留,先行告辞。”
当日下午,皇帝给出指示,大理寺后堂之中,两司主要官员和三位皇子到齐,大理寺卿便宣布了圣谕。根据昨晚堂上被审的考生和副都御使、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口供,周进确实买了试题不假,罪名立马就可以定了。
随后阮继合推了推鼻梁上的琉璃镜,看了看手里的批复,慢吞吞地继续道:“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姜志远称其擅闯贡院是睿王殿下指示……”
萧成乾冷冷道:“简直一派胡言!”
阮继合笑着说:“殿下稍安勿躁,陛下也不相信此人所言,所以吩咐我等要查清楚之后再据实以报,不能放过一个恶人,但也觉得不会冤枉了殿下。”
他见萧成乾没有再说什么,便继续道:“而根据举子周进所言,他的考题是通过黑市里一个名叫飞猫儿的掮客买来,花了一百万两,用的是惠丰钱庄的银票,票号他已如实招供,如今我们只需双管齐下,一方面去追查那个叫飞猫儿的掮客,另一方面要守住那张飞票,顺藤摸瓜,必能摸到背后之人。”
案子查到这里,似乎已经十分明朗,萧成钰却并不觉得乐观,她总觉得事情进展得有些太过顺利了。案子的疑点会审中都没有提及,却能这么轻易得到这么多线索,总让人觉得不安。
听到她这么说时,段时因正陪着她坐在平王府后宅卧房房顶上看月亮。
他们并肩坐在屋脊上,一人手里举着一个小酒坛,间或饮一口。成钰说:“一日已经过去,还有两日时间,若我抓不到人,皇帝大约就会拿我出去给天下人交代了。”
段时因侧脸看她,执着又认真地道:“不管你是平王还是木兰,你身边都会有我。”
成钰笑了笑,略一迟疑,微微偏了身子,将脑袋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
大理寺和刑部破案神速,第二日一早,大理寺便传来消息,飞猫儿抓到了,并且供出卖题之人,便是国子监祭酒,谭春立谭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