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起来。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比较陌生,他猜测这应该便是哥哥对弟弟的情谊,虽然平日里少不了逗弄,却也容不得别人欺负。
而平日里成钰的很多行为也很奇怪,比如从来不在外面换衣服,夏天再热也是穿得严丝合缝,从来不跟他一起尿尿,他的卧房从来不允许除了他身边嬷嬷之外的人进入,只用一个专门给他看病的御医……等等。
随着年龄渐长,他甚至怀疑过成钰是个娘们假扮的,但转眼看那些如菟丝花一般娇柔扭捏的公主,再对比在帝后手下过得比狗还惨的成钰,他便立马将这个念头打消了,甚至对他更亲近几分——这样看起来成钰这个父母皆健在的皇子过得比他这个父母双亡来历不明的孤儿还惨。
他唏嘘的同时又生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怜惜,甚至有时也会想,长得这么好看还不如当个公主,至少不必过得这么辛苦,他还特别爷们地幻想过,若成钰是个小娘儿们,他就要将她娶了护着他一辈子,虽然他自己也是弱不禁风。
皇后的想法他隐约明白,却并没觉得那个皇位有大部分人想得那么诱人,起码他可以感觉到这个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表弟对那个位子并没有什么上进心。
那次他带着成钰一起爬假山,爬到一半听到背后扑通一声,假山另一面是深湖,成钰攀到另一侧之后脚下踏空,直接跌了进去。他懵了一下后就是扯着嗓子叫人——他又不会水,跟着跳下去也只是找死。
后来就是成钰重病将死,是真的快死了,他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朱易坐在他卧房外的台阶上,支着下巴发呆,突然就想起两人偷偷跑进酒醋局偷酒的时候他无意说的一句话:“我宁愿自己五岁那年溺水就没醒过来,当这个皇子真是挺没劲儿的。”那时成钰只有八岁,三年过去,他曾经的那个念头或许仍在脑中盘桓着也说不定。
再后来就是成钰离宫不知去向,他问过皇后姑母,却什么也没问到。
直到承德二十五年秋,皇后突然微服至大将军府,将他叫到慕容氏祠堂,为他讲了慕容氏二十多年来是如何被皇帝压制忌惮,讲了她这些年的筹谋布置。他姓朱,从未进过祠堂,那是第一次,皇后告诉他原来他叫了那么多年的义父便是他的生父,而他的生母是慕容涉平生耻辱,所以他不被允许入族谱。
他承受的这一重击还未消化,皇后命他起誓,要他忠于萧成钰,萧成钰与朱易同在,两人同生同死,他以后的使命便是辅佐成钰夺位。他也表示过对皇后这一决定的质疑,成钰明显志不在此,但义父和皇后的例子活生生地摆着,他没有他那位表弟的天真,时局迫人,身为皇室血脉,不进就是死,他只有主动动手帮成钰褪掉那层天真。
他与成钰同处六年,又分别六载。
大雪初霁的冬日里,他在文华殿庑廊下将手搭在成钰的肩头,蓦然惊觉曾经跟在他身后的表弟已经长大,手下的肩膀虽瘦削却不乏力量,成钰回首的一瞬让他想起一句不是那么应景的诗: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萧成钰身上多了一股边疆洗礼过的狠厉,多了一股不怕天地的果决,没变的是那颗裹在坚硬的外壳下一颗柔软的仁善之心。那个他曾经想要保护的表弟已经几乎与他一样高了,能一只手将他制服,遇到危险时能拎着武器挡在他身前。
而他能做的就是帮成钰拉拢一切资源。
可当段时因出现后,他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怪诞感觉,一方面想要让段时因成为成钰的一大助力,将段家收归成钰麾下,一方面却又不想此人与成钰离得太近。
两相矛盾,再加上除夕宫宴后一段时间的心中愧疚没出现,不知不觉之间那两人已经黏糊得几乎成了断袖,他面上不能表现出对段时因的不欢迎,便只有背后咬牙跺脚的份儿。
而今晚恰逢那两人深更半夜在这后花园里幽会,他趁机听一听,若那姓段的果真对成钰有非分之想,他便只能忍痛断手,没了段家还有祁家、蔡家、周家……总之他伺候的一颗好白菜绝对不能让猪给拱歪了。
*
成钰听到那句应声立马便听出来是谁,其中的醉意也听得一清二楚,当即快步走过去。
前两天下的雨地上还没干透,段时因扶着墙站起来,腿上已经沾了一片泥。头顶月色明亮,他看了看腿上的污渍,也没在意,往前走一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一根匍匐在地的藤蔓绊倒,被走过来的成钰一把扶住,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皱眉问:“你喝了多少?”
段时因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背,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在她耳畔呼着酒气,不回答,没头没脑地直接说:“木兰,你丢下我离开之后,我到处找你,当时内息走岔,差点就活不成了,正好同门师兄遇见我将我带回去,才捡了一条命,又通知在山东办事的大伯将我带回来。祖父说我为了个女人就要死要活的没出息……”说着他就自己低低笑了起来,喃喃道,“我本也没想多出息……”
成钰定定地被他搂住,下巴搁在他些微佝偻的肩头,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一直没告诉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