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疾驰,夏洛克就算是闭着眼睛都知道坐在驾驶座的那位伙伴的欲言又止。
可是他满心疲倦,竟然不想开口。
约翰一边开着车,一边忍不住担心地往副驾驶看——夏洛克喉头滚动,眉目紧蹙,十指交叉相扣,而指节几乎泛白。
绿灯亮起,约翰踩下油门。
帮夏洛克把车停进车库,约翰本来想叫一声,但是又堪堪停住,手搭在方向盘上,也躺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夏洛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抱歉。以及。”
他说话的声音像是沙漠里刮来的风,干燥又刺得人疼。
“谢谢。”
他稍微低头,打开副驾驶的门,然后从后座把汤姆抱了出来。
约翰也立刻拔了车钥匙下车。
小家伙的脸上还挂着眼泪,夏洛克这才发现自己魂不守舍连帮自己儿子擦擦脸都忘了。
他正准备抱着孩子转身离开,却被叫住。
“夏洛克!”
约翰喊了一声。
“车钥匙!”
这才恍然想起来似的,腾出一只手接过钥匙。
他冲着约翰点了点头,以作为告别。
车库打开之后罗伯特就已经把房门打开了,夏洛克走到房门前,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过头看了约翰一眼,点了点头。
约翰也只觉得满心惆怅,比了个道别的手势,看着夏洛克走了进去,门复又关上,才离开福尔摩斯庄园。
从这里要走一段才能拦到出租车,他忽而就回忆起了以前在贝克街的时光,那个时候他还疑惑着怎么夏洛克每次一伸手就能招到出租车。
那个时候艾莉还没和夏洛克住在一起,两个人正因为艾莉老出去瞎勾搭拌嘴,夏洛克决定以身证道(?),抱着你可以勾搭蓝孩子我也可以这种幼稚的心情跑出去找合租了。还嘴硬地否认了自己有女朋友这件事情,因为他们那个时候已经订婚了,确切地说是未婚夫妻。
不到一个月夏洛克就去求和好了——是夏洛克去求和好的。
约翰被突然出现在自己合租室友腿上的那位美少女吓得差点让尖叫声传到隔壁贝克街222b.
现在想想,有时候真的是,世事无常。
想起玛丽去世的那一刻。想起艾莉被确认死亡的那一刻。
他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再次回头,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幢房子参观,那个时候艾莉和夏洛克还是新婚,可是看上去比他和玛丽还要般配,他们般配极了——他们毕竟彼此陪伴了二十年。
他能猜到打架的原因。
罗莎蒙德也是。
好巧也是二年级。
约翰突然接到电话,被老师临时叫去学校,说是罗莎蒙德打了同班的孩子,对方已经进了医院。
别人的家长都没好意思说话,甚至有个家长说不需要医药费,约翰当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家孩子揍的不只是一个人,还想着他怎么从来不知道罗莎这么生猛,直到他在一边问老师起因是什么,老师话到嘴边又有些迟疑,最终才说出,那些孩子说罗莎蒙德没有妈妈。
那一瞬间他什么说教的话都说不出,看着哭着就要喘不匀气的女儿——一个经历过战争,经历过无数冒险,又经历过两次失去的大男人,竟然只想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起流泪。
他现在已经可以坦诚地提起玛丽,就像罗莎蒙德也可以。
他们坦诚对她的思念。
夏洛克还有汤姆,他们看上去也可以。
区别大概在于——夏洛克和汤姆都试图营造一种假象。
艾莉还在的假象。
父子俩不约而同地,遵守了这条规则。
或许有人会觉得,像是夏洛克这样冷静理智的人或许不会沉浸在悲伤之中。也或许有人完全看不出眼前的人已永失所爱。
而他做出了一个与他的理智清醒相违背的决定。给自己造一个假象,让他在悲伤中苟延残喘。
兢兢业业的管家跟在夏洛克身后,本来他想帮助家里的男主人为小主人换一身衣服再抱到床上睡着,但是夏洛克却没有把这些假手于人。
实际上他偶尔会做这样的事情,有时候艾莉耳提面命让他与自己的儿子多一些亲密接触,于是他学会了偶尔给汤姆换个尿布,学会了给那么小的家伙洗头发,学会把他软软嫩嫩的皮肤擦干净,再用柔软的浴巾包着放到床上。
那个时候艾莉还在。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会从背后拥抱他,说有时候真的没办法想象现在的一切。
他会说……看在我如此付出的份上,我建议你明天和对面街头的咖啡馆先生保持距离。
她回答这是你应该做的,不要和我谈条件。
夏洛克把汤姆的衣服换了下来,把被子拉上,坐在他的身边。
有些事情,或许他不应该反复回忆,可是他……他只是忍不住。
外面是中午的阳光,亮的刺眼,屋内厚实的窗帘拉上,严丝合缝,阳光半点都透不进来。
屋内的陈设和一年前一模一样,是艾莉亲手布置的。
床尾有个书桌,但是只放了两本漫画书,怕汤姆自己爬起来偷偷看书耽误睡眠时间。
书桌上摆了个地球仪,是艾莉和夏洛克一起去挑的,汤姆有时候会转着玩,他已经背下来了,但兴致来了总想看看。
汤姆也是个小冒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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