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秋,天气正是一年中最凉爽宜人的时候,就算是久病的老人或是体弱的婴孩房中也最多添炭盆而已,绿萝若真是半夜三更跑去找账房要炭烧火生地龙,只怕能将整个孟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人全惊动起来。
燕驰飞不过是寻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绿萝和如霜离开而已。
如霜立刻驯顺地迈步走出房间。
绿萝却不肯走。
出现在孟珠房里的不是来路不明的采.花贼,而是未来姑爷,当然是幸事一桩。
但没成亲就应该遵循没成亲的礼法,半夜三进摸进姑娘房里,就算是未来姑爷,如此举动仍不合宜。
绿萝是孟国公府的家生子,打小就被选出来当做孟珠一生的左膀右臂般培养。一位国公府的姑娘该如何,一位勋贵家的媳妇该如何,当知道的事情,她只比孟珠学的更多,绝不会少。毕竟将来孟珠出嫁后,不可能随时得到娘家女性长辈的指教,依靠的全是陪嫁的丫鬟婆子,尤其是身为大丫鬟的绿萝和红荞两个,每日与孟珠寸步不离,她们的言行思想很容易对孟珠造成影响。这与彼此间主仆身份的差距无关,而是类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与“枕边风”异曲同工。再有主见有主意,见天听身边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说话,天长日久下来也难保分毫不为所动。
不光是孟家如此,但凡有点见识,懂得道理的勋贵人家,对女儿身边的下人要求皆分外严格,有的甚至还从宫里请来老嬷嬷亲自调教。
所以,忠心听话自然是绿萝平日行事的第一守则,但关键时候护主、主子犯了错不纵容而要勇敢谏言也是她向来深植于脑海中的信条。
这时候的孟珠——她虽然一直不肯露脸见人,但耳朵不会因为脸藏起来就失去功效,身体的感觉也在,燕驰飞先把她抱在怀里,然后才打发两个丫鬟,而如霜走了、绿萝还在,她全都一清二楚。
燕驰飞此举表示得很明白,他们两个很亲密,不光要私会,私会时被发现也不打算分开,至少暂时不打算,还要继续在一起。
姑娘家总归脸皮薄,就算心里想着他是前世的夫婿,什么事没有做过,现在夜里见一见,盖着一床棉被说说话,简直不能再纯洁,但被人撞破又怎么可能半点不尴尬。
于是,在燕驰飞说话、绿萝犹豫的时候,孟珠小手拉着锦被把自己由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且因为心里不自在、羞窘又委屈,不可抑制地啜泣起来。
绿萝就见那一团樱粉色的锦被让自家姑娘一拽一拽地拢成一朵倒立的喇叭花状,原是花萼的位置中空,露出孟珠脑瓜顶儿,然后整朵喇叭花开始一抖一抖的,还伴随着呜呜咽咽的哭声。
绿萝的第一个想法是:姑娘哭了,姑娘也不愿意这样。
绿萝足够聪明机灵,当然明白未来姑爷得罪不得。所谓“出嫁从夫”、“以夫为天”,成亲后连孟珠一生的幸与不幸都捏在燕驰飞手上,何况她这么一个小丫鬟。
但孟家的嬷嬷、主母,还有她自己的娘,会教她将来到了燕家去,要如何帮姑娘立威,如何帮姑娘拢络好姑爷,却不可能教她在婚前见到未来姑爷跑到姑娘床上时应该如何既不得罪又能拢络地赶走他。
事实上,根本也没有任何一个丫鬟会学这样一课。
绿萝只能靠自己随机应变。
孟珠先时哭得很小声,但因为燕驰飞和绿萝无声地对持着,没有人哄她,委屈随时间无限放大,最后便放声大哭起来。
绿萝再顾不得想自己会如何,立刻往前迈步。
“姑娘……”
话才开个头,叫燕驰飞锐利的眼神一瞪,心里害怕,话噎了回去,脚下也停了步。
她紧张地扭着手指,抿了抿嘴,虽然没再走动,但还是把话说了下去:“世子,请你放过我家姑娘。”
燕驰飞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听话,相反,他搂着孟珠地手臂不自觉地紧了紧。
绿萝当然看到了,于是又说:“世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都明白世子待姑娘的心意,但……但如今尚未成亲,世子太过热情,硬是逼迫我家姑娘做她不愿意的事情,这是不对的。你看她哭成这样,多伤心难过。世子,只有不到两个月了,世子节制一下,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因为害怕,又因为话里的意思令她难堪,所以绿萝说得又快又急,声音还微微发抖,好多词句发音便不大清楚。
燕驰飞稍微回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折腾了半天,绿萝还是把他当成了半夜闯进女子闺房,准备偷香窃玉的采花贼,区别只是被夜袭的对象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