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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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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程景轩双手紧紧按住他的肩膀:“君尧,你冷静点。”

    “在他们眼里,人命是什么?是猪狗不如!是贱如草芥!一刀就可以了结,一脚就可以踹翻,甚至还比不上门前的一棵树,墙里的一块砖……你知道么?景轩!”

    “君尧!”程景轩双目赤红,紧紧地把他揽入怀中。

    又被这熟悉的温暖包围,傅君尧沉痛地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衫:“当时我浑身是血,大脑一片空白,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景轩。”

    他深吸一口气:“我在想你。景轩。”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旧事重演,一个人双手被绳子紧紧绑着,猪狗不如的拴在马鞍上;另一个人骑在马上,耀武扬威地炫耀着凯旋。马儿扬蹄奔驰而去,拴着的人鲜血流尽而死。景轩,你会是骑着马的那个人,还是流尽血的那个人?”

    “景轩,你出生于书香门第,是前途无量的两榜进士。程世伯在天有灵,也绝不愿意你为了他的陈年旧事蹚这趟浑水。答应我,回去好么?”

    ……

    夜幕降临,万籁俱静。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洒向大地,银白的月光平等地抚摸着每一寸山河,不管那片土地曾经承载的是欢声笑语,还是鲜血枯骨。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世间规律,本就如此。

    傅君尧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整个人伏在程景轩肩头,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体温也渐渐回暖。而程景轩的双腿和双肩都已经麻木了。

    “君尧。”

    “嗯。”

    “我不能走。”程景轩说。

    傅君尧身子一僵。

    “你还记得,我爹临时前对我们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傅君尧不语。

    “宁为短命忠贞鬼,不做偷生丧节人。”程景轩低笑一声,竟是说不出的心酸:“那时你双亲刚辞世,爹接你进府,教你读书识字,上的第一课就是讲这句话,你还记得么?”

    良久,傅君尧才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眼前好像又浮现出当年的情景。

    时年,金科得举、意气风发的程渐大人,把一个双亲亡故、无依无靠的脏小孩从坟堆旁边儿捡回来,牵着他脏兮兮的小手带回家,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说:“跟着世伯,以后就不用再颠沛流离了。”

    以后不用再颠沛流离,这就是家的意义啊!可如今家没了,人,也不全了。

    “不做偷生丧节人。这个‘节’,指的是读书人的气节。我爹这一生,饱读圣贤之书,为人光风霁月,做官两袖清风。他不贪高官,不慕厚禄,只求清廉二字能流芳百世,以遗后人。可最后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十几年交情的老友陷害,贪赃枉法的刁民诬告,他们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地压着我爹的脊梁。可我爹他,宁折不弯啊!”

    “我知道爹是为我好,你也是为我好。你们都不想我报仇,不想我再卷入是非之中。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人子女,既不能在父亲膝前尽孝,也不能为父亲洗脱罪名,要他连死都得背负着莫须有的千古骂名,那我忍辱偷生,又有何意义?”

    “君尧,我不能走。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为我爹正名的路上!”

    傅君尧动了动,发现自己差点儿掀不开嘴唇:“我知道了。那我……自己走。”

    星座手环忍无可忍地震了一下:“你都抱怨了八百回了,有完没完啊。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啊,亲一下又没什么。”

    傅君尧拎起手环又是一阵猛戳:“没什么你个头!你知道今天哥多丢脸么?哥就像个色狼一样,扑过去就啃,跟这辈子没见过美男的饿死鬼似的!哥二十几年来积攒的面子今天下午全丢光了!”

    “那也不要紧啊,反正就你我他三个人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那就是没发生过的事~”

    “那你的思想就很潮了嘛,”傅君尧仔细思考想了想,又戳了手环一下:“话说,你算人么?”

    系统呆了一下,立刻收起了调侃,换上了一贯刻板的电子音:“不算,我只是一串由无数代码组成的系统。”

    傅君尧舒展筋骨,把自己摆成一个最舒服的“大”字:“要不说人工智能发展快,我看你这破系统早晚得成精。”

    “嘿嘿。”系统发出一声呆板的傻笑,隐匿在漆黑的夜色里。

    傅君尧嘟囔了几句,缓缓闭上眼,脑子里来回交替着白天的窘迫与尴尬,本来是怎么也无法入眠的,可当回忆的次数多了,尴尬的味道也就淡了,最后只剩下一点清凉的尾调,就像程景轩嘴里的清爽,伴着他平缓的呼吸,渐渐入眠。

    不知何时,原本漆黑如墨的屋外竟然起了火光,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大嚎:“失火啦!”

    傅君尧惊坐而起,尚且朦胧的睡意被门外的此起彼伏的嘈杂声驱赶得无影无踪。他胡乱披了件外套下床,一掀开窗户便看见后山燃起了冲天的火光,仓皇失措的人们拎着水桶跑前跑后,奈何只是杯水车薪。

    不好,着火的地方是粮仓!程景轩的住处离那儿很近!

    傅君尧浑身一激灵,踩着没来得及扣紧的鞋夺门而出,哪知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冒着臭汗的魁梧身躯,他被撞得眼冒金星,稀里糊涂地后退几步,竟然看见了扛着大砍刀的朱成张。

    “朱大哥,怎么是你?”

    朱成张面上一喜:“嗳,小程兄弟,看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快上屋子后面躲着去,响马帮那群狗崽子勾结官府,又来偷袭了!”

    “景……不,我是说傅大夫呢?”

    “他在前面帮忙抢救伤员呢,就是他特意嘱咐俺来保护你的。你没功夫,在这也危险,来,俺带你上后面躲着去——哎,兄弟,跑错方向了,那是粮仓啊!”

    朱成张话音未落,傅君尧已经跑了好远,脚下快得像踩了风火轮似的,直奔火光最盛的地方,整个人很快便隐匿在夜色里,只剩下朱成张和一只被踩扁了的鞋面面相觑,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就算是赶着投胎,好歹也把鞋穿上啊……”

    傅君尧跑到了火灾现场,那叫一个乱。这个年代既没有喷水枪,也没有训练有素的消防大队,只有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大老粗,胡乱拎着自家的小盆子小桶跑去老远的水井提水灭火,这样的效率能救得了大火才怪呢。

    粮草背靠山林而建,易燃的树木多,但泥土也多。灭火的原理无非就两个,一是降低温度,而是隔绝氧气。傅君尧想了想,捡了一个被丢在地上的水盆,兜了满满一盆子泥土往火灾现场泼,大喊着:“远水救不了近火,大家往有火的地方泼泥巴,火一样能灭!”

    可惜傅君尧初来乍到,又长期只在背后煎药,大多数人不认识他,因此没什么人听他的话,他只好自己带头,一次又一次来回跑。众人见颇有成效,终于也跟着效仿。

    火势渐渐得到控制,但里面的东西大概也烧得差不多了。没受伤的人冲进去把受伤的人一个个扛出来,周围登时被痛苦的哀嚎声包围。

    “去打几盆冷水来!”傅君尧大吼一声,抢来一盆救火剩下的水,把几个烧伤较轻之人的伤患处放进了水里。

    他出来得匆忙,什么伤药都没带,幸好医者从不离身的银针还在。傅君尧立刻打开针包,蹲在就近的伤患身边认穴。

    “喂,你会不会医啊?针可不能乱扎!”有人喊道。

    傅君尧找准穴道,飞快下针,眼皮也不抬:“我不会医难道你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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