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力保持着愉快的用餐氛围。
吃到最后,聊天内容已经发生了九曲十八弯的变化,章以明酒不离手,话不离情,细数自己的恋爱史,并且把过往的对象做了严格的分类。
“其实交往和投资一样,就说我最近在炒的那支吧,我通过它的数据了解它的优势,然后选它。交往也一样,对方的长相、身材、学历、性格等等都是数据,那我喜欢明眸皓齿的,但你学富五车,那照样没用,所以喜欢这件事,纯粹是看对方的数据能不能满足自己的要求。”
戚时安把杯子里的酒喝掉,试图在脑子里反驳章以明的论点。
章以明趁势继续道:“其实喜欢是个十分笼统的说法,还能细分成欣赏、感兴趣、迷恋,程度不尽相同。但是要注意一点,就是没有爱。爱是更高一层的东西,多少人被对方的数据吸引,从而引发兴趣又进化到近乎迷恋的喜欢,到头来热情熄灭,还得分手。”
徐先生问:“怎么就熄灭了,可以进化到爱啊。”
“这你就老外了吧。”章以明说,“对方数据再好,时间久了也就没什么心动可言了,然后不好的数据会被放大,无法忍受只好分手,如果可以无怨无悔地包容,那就是爱了,要不都说爱情伟大呢。”
沈多意想起章以明在追孟澜,便问:“章先生,您一直没遇见想去包容的人吗?”
章以明回答:“我这种是个例外,看见数据吸引我的就去追,没等发现不好的数据,我就已经奔赴下一个了。”
沈多意和戚时安同时握紧了杯子,还差点再对视一眼。
回明安的路上两个人都缄默不言,戚时安还是那副姿势,仿佛烦恼更多。沈多意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也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前方好像发生了交通事故,堵着警车和救护车,还围着许多人。沈多意打着方向盘拐到了旁边的路上,准备换条路线回公司。
五分钟后,他们在街角看见了指示牌,上面写着“秋叶街”。
“靠边停。”戚时安没等车停稳便解了安全带,然后落下车窗咳嗽了一声,他四处摸索,最后懊恼地开门下车。沈多意望着指示牌出神,静静地抱着方向盘没有吭声。
戚时安回来时叼着根烟,他靠着车门品尝久违的尼古丁的滋味,抚平了神经上缠绕的焦躁。再次开门上车,他手里把玩着烟盒,目光也盯着看,说:“咱们谈谈吧。”
沈多意点点头:“好,谈什么?”
因为对彼此的错误看法埋了太久,所以误会那么容易生成,现在误会都解除了,要谈谈互相的新认识吗?
他们从多年前就对彼此产生了既定印象,沈多意以为戚时安是爱玩的纨绔子弟,戚时安觉得沈多意是钱能搞定的贫困打工仔。就算有着少年人的一份吸引存在,却依然没能让看法改变。
再次重逢,偏见重生直到偏见解开,他们现在要怎样看待对方?
戚时安问:“你了解我吗?”
沈多意摇了摇头,他不了解,并且知道戚时安也不了解他。
他们互不了解,除了知道彼此喝咖啡的口味之外,爱好、生日、过敏物、朋友圈子等等,都一概不知,仿佛只打过照面的陌生邻居。
当时是被满足自己要求的数据吸引,从而产生好奇和兴趣,对其他数据一概不知,不知自己会讨厌还是会包容。
一见钟情只是数据吸引的话,那认真相处会日久生情吗?
戚时安不知道也不确定,但他想迈出第一步。
他咬着牙说:“可你的数据很吸引我,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沈多意有些难为情:“因为不好的数据你没发现。”
“那就给机会让我发现。”戚时安扭过脸去,平静地看着沈多意,“那时候年纪小,你生活得也不好,所以不接受或者抗拒都很正常,现在没有误会了,我们正常相处,互相了解,我重新看你,你也看看我,好吗?”
还是在秋叶街边,还是在黑色的大众车上,那从这里再次开始的话,走出的路会不会不一样?
目光灼烫,沈多意的脸都被烧红了。他扭头看向戚时安,身前紧紧拥抱着方向盘,是慌张又缺乏的安全感的表现。
但他却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戚时安低头轻笑,得逞的骄傲和欣喜全凝在上扬的嘴角,他从兜里抽出一块挂坠,然后系在了后视镜上。
买烟的时候顺手买的,可惜上面没有写字。沈多意抬头看着摇晃的流苏,思绪也被晃远了,他主动问道:“戚先生,怎么没有祝福?”
戚时安说:“那我祝你,四时平安。”
戚时安尝了尝酒,回答道:“怕啊,我这么洁身自好的人当然爱惜名誉了。”
他说完便往屋里走,准备洗掉干涸在手上的面粉,游思靠着栏杆喝酒,长发被风吹得乱飞,在吞掉最后一口后,她出声道:“我哥让我回哲思做事,可我又舍不得画廊。”
戚时安顿了片刻,转身想给句建议,但游思却仿佛逃避听到,率先拦截:“我得纠结个十天半月,甚至更久,再说吧。”
“随你的便,别气着游哲就行。”戚时安实在忍受不了手指间的黏腻了,没再停留,大步走向了厨房。
一顿午餐吃得千辛万苦,薯条上桌时都要饿晕了。游父游母给戚时安讲发生在悉尼的趣事,戚时安回赠几句工作上的见闻。
他忙起来不常回家,此时作客倒是激发了点想家的情绪。
情绪这种东西就像病毒一样,种类繁多,滋生起来也不管不顾,蔓延速度还异常迅速。沈多意从离开公司回到家,再从洗完澡躺上床,整个人已经被情绪的藤蔓紧紧缚住。
他为什么发那样一条短信?
那么多种酒,提什么黄油?!
一下子就轻佻了。
沈多意越想越尴尬,电视剧看不下去,书也读不下去,刚才洗个澡还差点用沐浴露洗头发。他软绵绵地瘫在床上,手里握着沈老的痒痒挠,时不时挠一下平坦的肚子。
后来实在无聊,他趿拉上拖鞋去了隔壁房间。爷孙俩一脉相承,沈老也正瘫在床上发呆,小收音机搁在旁边,里面是评书大师单田芳在讲《七侠五义》。
“爷爷,你现在还盖毯子热不热啊?”沈多意没话找话,盘腿在床边坐下。
“我盖上热,不盖冷,过季天气真愁人。”沈老阖着眼,偶尔点评一句,“白玉堂其实不如展昭厉害,但是他有点邪性,感觉就拔高了。”
沈多意还想聊冷热的事儿:“那你晚上到底盖没盖?”
“盖,热了就掀开晾晾,冷了再盖上暖暖,折腾得我快感冒了。”沈老不耐烦地把头扭向一边,“净打岔,都没听见欧阳春说什么。”
沈多意干脆躺下跟着听:“欧阳春说慕容夏不是个好东西。”
沈老终于忍无可忍:“你干吗来了?回你自己屋去!”
沈多意不动弹,跟着听完了两章,最后沈老都睡着了,收音机还开着。他找了条偏薄的毯子给沈老盖上,然后关了收音机和床头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