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述的悲怆感至今缭绕在温徵羽的心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凰鸟要战苍天,不明白为什么它会那么绝决,纵然身死,亦义无反顾。
她不知道是因为凰鸟心头的悲怆而战苍天,还是因为战苍天力竭落败而悲怆。
她只是一只游荡在山间的看戏的小精怪,不小心在额头上沾了这么一滴血,沾上了这缕悲怆。
她虽然不知道凰鸟为什么要战苍天,但她明白,亦理解。
有些事不论输赢成败都要去做,有些事,明知代价惨烈也要为之。
温徵羽铺开画纸,用镇纸压好。她的脑海中浮现起《凰坠九霄图》的情形,视线落在画纸上,将脑海中的景象印在纸上,用手里的笔在画纸上将凰鸟的身影勾勒出来。
她画画,从来不画素描稿,都是提笔,在熟宣纸上直接作画。她手里画的是脑海中想的,画出来时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如果要改,只会改得不伦不类。她想,这大概是像整形,即使不那么完美漂亮,但那是天生的,纵然是丑,那也是有自己独特的个性。整形出来的,纵使漂亮,皮下的骨早已面目全非,呈现出来的皮相亦失了真实的灵动,有些整形整多了,针打多了,那张脸看起来就像假人。她的画作,从来都不完美,她追求的是灵动,是生命,是灵魂,残缺有时候也是一种美,过于完美的东西,必失于残缺,亦不是完美。
温徵羽不画素描稿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最先根据脑海中画出来的是融进了感情的,是最真实的。画出来后,又再誊描到纸上,像拷贝复制品,会失了最初、最原味的感情和灵动。
温徵羽顺便给自己打包了一份糕点带去办公室。
早晨,她拎着糕点到画室门口,正好遇到叶泠从车上下来。
叶泠笑意吟吟地道了声:“徵羽早。”
温徵羽淡笑着客气地回了句:“叶总早。”
叶泠的将视线落在温徵羽手上拎的糕点上,略带惊喜地问:“这是给我带的糕点么?”
温徵羽:“……”她略微愣了下,心想“您哪只眼睛看到这是我给你带的糕点了?”
叶泠反应过来,微窘地说:“瞧我!误会,误会!”
温徵羽让叶泠这么一通闹,弄得略有点尴尬。她总不能因为一盒桂花糕让两人继续这么尴尬着,当即笑道:“还真没误会。”把桂花糕递给叶泠,说:“本色特色小吃,特意带给叶总尝尝。”
叶泠有点受宠弱惊地说:“那还真是谢谢徵羽了。”顺手接过温徵羽递来的桂花糕,又转身将助理手上拎的茶叶给温徵羽,说:“朋友送的明前毛尖。总在你那里蹭茶喝、蹭饭吃挺不好意思的,送点礼,下次才好意思继续上门。”
温徵羽很想问:“我可以不收吗?”像叶泠这么来蹭饭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她敢说叶泠绝对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可人情往来,她没法回绝。她对叶泠今天还来蹭饭的事也早有心理准备,只能在心里暗道声:“果然”,笑着回了句:“那就多谢叶总的好茶了。”对叶泠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叶泠一起上楼。
她俩一起上楼,然后各自回各自的办公室。
秋拍的事委托给了拍卖行,相关流程是早就定下了的,临近秋拍,她反而闲了下来。她和往常一样,每天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是打开门窗透气散甲醛,再去画室转一圈,例如,有没有人旷工迟到,有没有工作人员不舒服,保洁阿姨有没有把清洁卫生收拾干净,待客的茶、水有没有备好,杯子有没有洗干净,等琐碎的事,一通检查。这些琐碎的事虽说有行政人事部的人负责,可作为画室的经营者,她自己也得多看着点,毕竟,这些虽然都是些琐碎的小细节,做开门做生意,仍是马虎不得的。画室大部分时间都是清冷的,没几个客户的,要是再不显得井井有条,她自己都看不过眼。她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妥,这才回到已经透了将近一个小时气的办公室里,把要签字批下去的报表文件签字。
她现在的工作还能应付,画室又刚成立,为了省工资,就没请助理。例如这种送文件的工作,就让行政人事部一个做文职的小姑娘兼职了。
小姑娘姓宁,叫宁柠,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长得特别白,圆圆的脸,脸上总是挂着笑,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笑容特别甜,脸上还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每次小姑娘笑的时候,温徵羽都想上去捏一下,她想手感一定挺不错。不过,捏人家小姑娘脸这种事,她这当老板的还是干不出来的。
送到她这里来的文件都放在文件夹里的,她没签、没看的文件,是打开的,放在左手边,待看完后,签了字,合上,放在右手边。小姑娘把手上的工作忙完了,到上午十一点左右,便会来她办公室把签好的文件送到各部门。一些机要文件,则锁在抽屉、文件柜或保险柜里,要送达到各部门,就她自己去跑腿。
上午十点多,她让孙苑买的躺椅送到了。藤编躺椅,即与画室的中式装修风格相衬,价格也便宜,九百八包送货上门,一辆小皮卡货车拉过来,司机还帮忙扛到楼上。
温徵羽让司机把躺椅搬到叶泠的办公室,因叶泠的办公室门关着的,她不好直接开门进去,就让司机放在了门口,然后轻轻叩响了叶泠的办公室门。她的手落在门上,那虚掩的门便开了。
当初装修图便宜,用的便宜门就是这点不好,门还没敲响就把门给推开了。
温徵羽只好拉住门把手,“叩叩”两声敲响门,引起那把椅背对着门、面对窗外讲电话的叶泠的注意。
叶泠转动椅子回头,她脸上的神情透着种肃冷,眸子寒光闪烁,很是冷厉的模样。
叶泠那不经意回头瞥来的眼神慑得温徵羽的心头跳了下,有种微寒的颤栗感划过,略有些可怕。这模样与早上笑颜如花的叶泠判若两人。
温徵羽与叶泠的视线对上,见到叶泠的眼神犹如冰雪融化般在短暂的瞬间变暖,这转变速度让温徵羽心惊胆战,就怕叶泠真是个精神有问题或心理那什么的。她拉回思绪,很快恢复镇定,说:“叶总,你的躺椅送到了。”
叶泠搁下电话,深深地吐出口气,说:“旧宅装修,工人拆东西时把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给打了。”
温徵羽“嗯”了声,心想:“你给我解释这个做什么?”她感觉叶泠要是发起火来,一定非常可怕。她有点心虚,要是早知道叶泠这么可怕,她一定让孙苑买贵点的躺椅。她扭头准叫让送货的司机把躺椅搬进去,然后自己赶紧离这神经病远点,一回头就发现那司机已经走了。
这送货司机简直没话说,让他送到门口他就送到门口了啊,要走也不打声招呼。
藤编躺椅,体型大,她不太扛得了,用推的吧,会磨地砖和椅子底。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叶总,麻烦来帮忙抬一下躺椅。”
叶泠到门口,探头看了眼放在门外的躺椅,很是狐疑地看了眼温徵羽。
温徵羽被叶泠的眼神扫得有点耳朵发烫,她说:“躺椅,午休时躺上面小睡片刻,应该还是……”她说完,便见到叶泠又觑了她一眼,那眼神,略怪。温徵羽很有种扔下句:“你自己扛进去吧”,落荒而逃的冲动。可事情不能这么干不是?她做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指指躺椅,示意叶泠帮忙。
叶泠撩了撩西服袖子,与温徵羽一起把躺椅抬进去,把躺椅摆在能够看到湖景的地方。叶泠对温徵羽轻轻一笑,说:“在办公室里,躺在躺椅上看湖景,应该也是一种逸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