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格外重视这次医院里的事故,除了派官员下来检查坐镇外,还专门从医学院调来了一位“技术骨干”,帮着看白锦等人久治而不愈的呕吐。颜正问他们要不要去也让专家看看,是否也有什么后遗症。
颜宁倒是无可不可,但江罗脑子一抽就想到了医院里被半夜运来的黄纸白想,于是极力撺掇他回了个不必。颜正那边再问了一遍,也就没有多劝。
“不去也没什么。”他说:“听说这个专家太年轻了……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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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疑问横亘在家长们的心中,当他们第一次真正知道专家年龄的时候。
——二十四?这也太年轻了!
但这位自称周锐的年轻人迅速打消了他们关于年龄的忧虑,只用了一句话。
“不瞒诸位。”这个年轻人裹着一张白色的长袍,高据于病床之上,近乎于俯视小板凳上的各位:“我其实根本没有行医资格。”
家长们呆了一秒,然后炸开了。
“那你来干什么?”某位医院高层人士愤怒质问:“玩忽职守,轻视人命,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派你来的人担得起吗?”
“如果真是重大疾病,这个罪责我当然担不起——也是谁都不可能担得起。”周锐神色自如,恍若无事:“但现在这个病也拖了三四天时间。诸位用尽了手段查来查去,真觉得这是医院能解决的事情吗?”
“不是医院能解决得问题,又是什么能解决的问题?”
周锐微微一笑:“医院要是能解决,顾家何必找泰国法师?”
家长中霎时有了片刻安静。
周锐所言,恰巧击中了这些人心中的要穴。昨日顾权母亲在医院一番作为惊天动地,就算是顾家买通了媒体不予深究,也不可能逃过在座这十几个人的耳朵。知道底细后固然有嗤之以鼻拿顾家做笑柄的无神论者,但也不乏被突然点醒后心有戚戚的同道中人。以这些人看来这几天百般周折,医疗检查上能尽的人事都已经一一尽到,哪怕是从宁可信其有出发以防万一,都实在应该试试另一条路。而且他们风闻顾氏施法时医院多有异相,更觉得此事绝不简单,和怪力乱神脱不了干系。
本来有心思也不知如何措手,现在简直就是瞌睡有人送上枕头,这些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就暗自交换了个眼神。
“那周先生觉得,这场病又是怎么回事?”
“我哪里敢当先生两个字!充其量也就是揣测罢了。”周锐道:“我听中心医院的周主任说过细节,诸位的公子是在太平间被发现的吧?”
有人点头:“不错。”
“生理医学我是一窍不通,但杂学野史却读了不少。”周锐娓娓道来:”令公子的症状和发病来历,倒让我想起了当年读唐拾遗录的一个小注。这里面记叙黄巢之乱,说乱军曾屠长安诛戮百万,百里之内人烟不留。后来唐僖宗还朝重修都城,陆续迁回的百姓却纷纷发了瘟疫。其症状也是呕吐下泄浑身高热,名医尽出也无从入手,最后甚至有活活呕死者。后来有人一一查看病人底细,却发现发病者大都在当年屠杀最酷烈之处,而且死人越多,发病也就越加猛烈。这本书描写症状并不算细致,但管中窥豹,诸位恐怕也能可见一斑。”
在座的都是有些修养的高知识分子,周锐刚说出唐拾遗三字就有人摸出了手机平板,而后智能设备互相传看,渐渐的所有人脸上都有了凝重神色。
这神色凝重不仅仅因为野史症状与现在出奇相似,更因为后面那段鬼扯的解释:
“……乃曰,物气交杂故天人相感,生者畏死而不可见骨骸。取黄纸数方,裹故衣焚于堂中,如佛说不净观法,庶几可矣……”
“……这是什么?”
“非常简单。”周锐神色自若,仿佛不是在说一本野史上的怪力乱神,而是什么公认无疑、确凿可信的实在案例,“各位把自己儿子的衣服取来,我用黄纸仔细一包,在病房前烧完即可。”
“——反正病症缘由一头雾水,现代医学束手无策,诸位何不死马当作活马,就试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