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御印

    ——御印？

    刘洋一下子就被镇住了。

    —— 两年前他曾经在国史馆见识过玉熙伏魔咒的原本, 在一寸长的黄帛上古代匠人用界织的手法绣了整整一千两百零三个字，蝌蚪大小的符文在四百年后都清晰可辨。据传此种纺织绣字的技术自明末后失传, 到现在都无法复制自此而成绝唱。但对比起这样精致绝伦堪称国宝的绣工绣技，黄帛上写的符咒详细却难免让人失望——以现在的目光看，这道符咒的结构算得上精巧、技术算得上绝妙，但在一众强效法咒中也没有多么鹤立鸡群（明代时道术理论已臻完备, 咒术之间同质化极为严重）……相较起总纲里吹嘘的“咒出而鬼神泣”，实在有些名不副实。

    但如果天师山还有块御赐的玺印……那么他当时居然敢轻视那道降魔咒, 就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至愚而不可及了！

    这种法术已经不是他能置喙的了。

    —— 要知道这世上所有道术的原理，都是所谓“人法地，地法天”，施展法术三分靠的是自己的奋斗, 七分看的却是老天爷的脸色、历史的进程。即所谓“天命何在”。如果天命顾我天意垂怜, 那么就是东汉光武皇帝这样玄门的门外汉，两军前振臂一呼上格天心，甚至都能招来星陨直击敌军；而如果悠悠苍天何薄于我，那么就是武侯这样玄学界泰山北斗的绝代宗师, 照样在七星灯阵里续不了性命……道法中七成看的都是虚无缥缈的气运, 所谓上邀天宠上格天心, 比一千年的道行都要稀罕。

    当然这世界上修来修去修死修活, 道士们的气运也就只有那点水平, 无论高低都不会离谱到哪里。但时间久了道术也在钻老天爷的空子。到了宋朝时陈抟一伙就发明了“龙气”的说法, 大义指皇帝是“天之子”, 天道正统正宗钦定的嫡子，而寻常的百姓不过是“庶子”。庶子得到的宠爱实在稀薄，有些事情做了就要遭天谴；但嫡子身份高贵独承上意，用他的名义行事借借亲儿子的恩泽，很多事情自然能上感天心，事半功倍。

    什么东西最能代表皇帝的名义？当然是那块印章。

    所以刘洋真是忍不住瞠目结舌。

    “用没用那方御印，我用脚后跟都能看出来。”仙家语气冷漠：“今天也就是用着你这个壳子不太顺手隔膜了一层……否则我绝不会蠢到用手去碰那点玩意。”

    “但嘉靖帝的私印绝对是国宝。”刘洋道：“不放在博物馆也就算了，怎么可能从江\西带到A市来？”

    “玉玺的作用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盖章拍板，直接以皇帝的名义发出诏令。玉玺盖下去后朱印即生效力，直接拿黄绸子印几个章带走即可。到时候拿朱笔一填奉天承运，就等于是皇帝亲降纶音。”仙家哼了一声：“不过按皇权下几千年的规矩，这些印了红章后的黄绸子就算是上谕。就是上面空无一字，平时里也要奉香供拜毕恭毕敬。所以这倒是我奇怪的地方——不带玉玺情有可原，想来也带不出来。但为保持法效，供奉谕旨的香火纸钱、地点场合，都要一一特制，A市里——还有这种条件？”

    说到最后几句时仙家语带沉吟，明显是觉得A市的氛围实在不应该有这个条件。御用的香烛都是极尽珍料，搭配的很多东西也只在顶级的小圈子里流通（龙虎山上供奉历代帝王赏赐珍宝，光是焚香一项就要千万级的经费），非豪富不能与闻。

    又是富豪又要与龙虎山有关联，这种人在A市可不好找。

    镜子里仙家在喃喃自语，飘来飘去苦苦思索。镜子外刘洋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话说当时A市交上来的报告……是不是说本市的首富颜家，和这件事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