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百密一疏

;   这就是仙家预先留下的后手——对方身侧坚不可摧完全不能动摇，那么权宜之计就是对付毫无防范的建筑。在呼啸声刚起时它就已经在四周的钢铁固件中埋伏下了暗劲，而丹火就是暗劲爆发摧毁建筑结构的信号。高深道法讲究的是定如泰山而以静制动，在地板消失后骤然失重的干扰下，恐怕对方也会有一刹那的失神。

    而它争的就是这一刹那！

    刘洋的身体猛然跃起，滚入那个直贯房屋地板上下的硕大空洞。在空中仙家骤然加速气势如电身形如箭，当头向颜宁扑了过去！

    嗖的一声狂风大作烟尘滚滚。废墟一片的地板上狼藉满目，已经没有了颜宁的身影。

    ————

    基本上来说，颜宁在被掳走之前，整个人就已经差不多处于半昏迷的废人状态了——仙家附身刘洋后法术威力更胜往昔，哪怕狮子吼丹火瘴气绝大部分的法力都控制在了江罗的身上，但剩下那一点残波也足以让他大脑宕机。这种半昏迷似的宕机状态持续了整整十几分钟，才被一桶凉水骤然激醒。

    他在冰水下被冻得全身发抖，眨眨眼睛才发现四周一片乌漆嘛黑阴冷潮湿，不知道是什么破旧偏僻的小房子。而他自己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手上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绳索和伤口。

    颜宁慢慢活动了一下脖子，伸手想要摸索身上。然而此时黑暗处窸窸窣窣作响，一个人形从阴影中冒了出来。

    “放心。”那个人形的声音有些嘶哑：“我没在你身上做手脚。”

    颜宁没有说话，却把手缩回了怀里——在这几秒里他迅疾回忆起了大脑宕机前的惊悚遭遇，如果对方能轻而易举撕碎钢筋撕碎水泥，那么在自己身上做什么动作确无必要。

    “……江罗怎么样了？”

    黑暗中那个男人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滑稽：“你恐怕更该问问自己怎么样了才对。那个姓江的——还用得着你过问么？”

    颜宁心头一跳：“什么？！”。

    “这里是A市附近的垃圾填埋场。”黑影在阴暗中踱着方步，声音悠然飘忽：“从颜家住宅驱车上高速，不过半个小时就能到此处。据玄龙观的道士两年来记录，这里曾经聚集过相当浓厚的阴气，而来源应当距此地不远……只可惜那群道士法术低微，记录了也就罢了不再深究。不过今天我在这里逛了一逛，倒找出了不少好东西——颜少爷，你猜是些什么东西？”

    颜宁脑子一沉，刹那间就仿佛一脚踩空——当年江罗施法后留下过不少废物，为了遮人耳目他们统统用垃圾袋封印好偷运到了每日来处理卫生的垃圾车上。本以为垃圾千万件无论如何不会有什么纰漏，但现在……难道是泄露了？

    他努力维持面容镇静、神情不动，却殊不知修行千年的老妖眼光之毒能查秋毫之末，仅仅肌肉与眼神不自觉的抽搐就已经泄出了他们的大半底细。黑暗中仙家轻轻一笑，拂开了蛛网慢慢踱出：

    “你也不必狡辩了。宗教局的规矩想必周锐已经明示过你，没有确凿证据我怎么敢来直接动手？A市这几年来风波不断小事不停，想来都是托两位之福，也不知是那位江罗裹挟了你呢，还是你教唆了他……”

    他缓缓走到了屋窗透入的阳光下，借着光线更仔细的打量颜宁的表情——所谓确凿证据当然是他随口编造，确认江罗修为高深和确认他是A市祸乱之源可是两码的事，现在他所有的证据也不过就是这个叫颜宁的男孩不自觉的表现。果不其然现在他这么一番暗示，那个男孩的脸色就明显在越变越白，眼睛睁大瞳孔收缩露出了明显的惊骇之色……

    “你——”颜宁嘶声道：“不是人？”

    仙家一愣，随即意识到与江罗斗法时法力消耗过巨，刘洋的本体为内丹妖气侵染，应该时显现出了一些兽类的征兆

    以他过往的经验，非人的身份只会更加震慑对手而愈能逼迫出实话，于是仙家欣然颔首：“当然。”

    这下颜宁的脸是彻底白了。

    连一丝血色都看不到。

    ——三年前颜宁邂逅江罗，在经历了新世界大门骤然洞开的狂喜后，这位自小就见识过阴谋和算计的富家公子，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防范。

    那时他还不知道道术，不知道宗教局，不知道什么神秘主义的圈子。但哪怕出于常识乃至经验，他也能意识到这种能力会遭受到多么大的觊觎。而以江罗——以江罗的表现，显然无法在切片的危机中保护自己。

    于是他迅速采取了措施。在发现江罗天赋后的第一星期，颜宁花了整整三天无日无夜无时无刻，几近是用强制的手段让他树立了一个深入骨髓而不可忘记的理念：这件事再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理念将会影响认知，而认知将会扭曲现实，这就是他的保护措施。

    总的来说保护措施卓有成效，这三年来他们大事小事大错小错不断，但无论是贴身环绕的管家佣人还是日日相处的老师同学，竟然没有一人窥破了两人身上的玄机。甚至宗教局的周锐李敏敏王迅，哪怕思路都拐到了十万八千里绕到了未知名的高人身上，也从没有对他们的身份动过猜疑——其中固然有年龄偏见的干扰，但鬼使神差中恐怕也不无另一重因素……

    但现在……其他“人”，其他“人”！

    颜宁惨白着一张脸往下出溜——百密一疏，真是百密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