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是情债,我那是取之有道。银钱自然是留在世上被人花用,比带入坟里发霉好。”白落梅可不背这个锅。
“小子,乳臭未干。”
郭浩然哈哈大笑起来,嘲笑道,“你若摸东西,死了,情债都没得欠。”
白落梅不知怎么地,被说得神情一怔,偏偏在这会儿忽的就想起沈肃来,一时嘴快:“你就知我没情债了……”
郭浩然一听还起了兴致,挪了挪身子,转而面对着白落梅,一幅你说来,让我临死图个话本听听趣儿的模样。
白落梅飞了他一眼,浓眉上挑着。他忽然肃容说:“我问你,若有一人从小便一心读书,想将来科考,入朝为官,简直心无旁骛,小孩儿的时候更是什么好玩的都没玩过,成日成日地读书。但忽然,他不愿考试了,也不想做官了。我问他,他说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是会变的,从前读书重要,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东西,读书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郭浩然赞同道:“确实如此。”
白落梅眉头紧皱,急急道:“不是。他哪里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何况昨日还读书到深夜之人,天一亮就说,读书不重要了,如何能信……”
郭浩然道:“一夜大变?是奇怪。”
白落梅对他的反应不满,警告地瞪人,然后把李春花和白村那些招人恨之事挑拣着说了,然后说:“我总想着,他该去京城的,他留在白村,是浪费了。可他偏偏不愿意了。你告诉我,为何呢?我与他说,银钱我自会赚,他无需忧心。只是,便是他娘还有同村的人可恨,照他性子,也不该是放弃前程,把自己困在一个小小村子之人。”
郭浩然道:“若是被这些吓退,他也不适合做官。”
白落梅神情低落说:“郭兄,我也觉得是。可他不肯说,我又想不明白。不然郭兄,你帮我想想到底是为何,你若回答的我满意了,我免费帮你送你尸骨,不收你银钱。”
这个一心为钱的松口说不要钱,白做工?郭浩然暧昧地冲白落梅笑道:“不行,还是要给你银钱,好叫你拿回去娶媳妇。哝,就娶那个要读书,科考的媳妇。”
白落梅:“……”
骤然,脸红个通透,辩解道,“他不是我媳妇……”
郭浩然微笑,一脸山人什么都懂的样子,笑而不语。
白落梅:“……”
鬼使神差地补了句,“他很好的……”想说自己配不上,话到嘴边,才恍然不对,及时住口,神情恍惚,心竟是有些空落。
郭浩然显然是过来人般:“男人怎么了!小子,你还是太嫩了,毛都没长齐。这军中,一水的男人,没几个能好运活着回去的,有不少男人就凑一起也就过下去了。明儿要死了,那就一辈子了,不比那些媒妁之言来得实在?”
白落梅摆手:“我跟他不是这样。”
郭浩然收了戏谑,也不捉弄他了,认真说:“不考试,不做官怎么了!你不也来做买卖了,怎么他不读书,不做官就不行?你也说了,他说读书不重要了……”
“怎么就不重要了。”白落梅打断他道,“明明他一直读书的,怎么忽然就不重要了,也没见他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郭浩然正色道:“小子,他不说,你不会看吗!他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更重要自然会有抉择,轮得到你操哪门子心。既然有比读书更重要的,又不告诉你,说明什么,你还不懂?”
“说明……什么?”白落梅反问,然后就愣住了,半晌问说,“与我有关……”
郭浩然又不说话了。
白落梅整个人沉了下去,脑子里像有一条线,沿着这线他把自己能记住的,从小到大,全回想了一遍,一无所获,然后又想了遍自己与沈肃从小到大的所有交集,还是没有,他茫然问说:“郭兄……”
郭浩然摇头,说自己不知道:“你俩之事,他不说,你可以自己看。我只劝你一句,无论如何,不要争吵,不要说伤人之言。好比我,当年走的时候,说不让她等,说我就在这军中找一个了,后来二十来年,我们不曾见过,如今我快死了,眼前都是她哭成泪人的模样……小子,伤人言过后,许就是天人永隔。”
他指了指天,“老天无常,小子,别让自己进了坟,都进得不安生,他也是,不会安生的。”
白落梅想着,此番出来,若是自己回不去了,沈肃当很伤心,说不得还要自责,想想自己死前也没见上沈肃一面,他忽然就觉得读书、科考,还是赚银钱都没那么重要了。白落梅想,于自己而言,沈肃定是最重要的。
那么,沈肃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