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明媚的天,但有一个不甚明媚的我。
大刺刺的太阳下,所有人等着发奖学金,而我祈祷着快回家去。
你看,恶魔们张着爪牙,快要把我吞掉啦!
——(《祈祷》沈春和)
上课铃完全落下了,三楼趴在走廊栏杆上的人才意犹未尽地拖着脚步往教室去,三三两两还凑在一起谈论着昨日的连续剧、球赛、和学校哪位名人又搞了什么幺蛾子。
教室里更是热闹,两个女生一个站在西北角一个站在东南角隔着一个马里亚纳海沟的距离在隔空喊话,谈论课间操相约去买零食这样天大重要的事情,两个人之间隔着的一整个班,打牌的打牌,看课外书的看课外书,睡觉的睡觉,侃大山的侃大山……混着电风扇吱呀吱呀的声响,嘈杂的像是凌晨七点钟的菜市,谁若是偷摸着放挂鞭来助助兴,一点儿都不会违了这氛围。
不知谁撞倒了一个桌子,多米诺骨牌效应似的,一排桌子都跟着倒了——昭阳中学这轻飘飘的木头桌子实在是不经撞,一天不倒个几回都对不起它的身价。被撞倒桌子的人扯着声音骂了两句,其他人见怪不怪地瞥了一眼,就又扭过头嘻嘻哈哈笑闹了起来。
有人看见了进门的班主任,扬着声音打招呼,“朱朱,今天比昨天还漂亮哦!”
“哎哟,这裙子蛮合适你。”
“怎么还领着个生脸的?”
“哦~那个转学生啊!”昨日报到上课,听说有个新同学转学来,名字土了吧唧的,这会儿还穿着昭阳中学没哪个人愿意穿的校服,更落实了这是个十足的土豹子。藏蓝色的小西服,配格子裙,想着仿国外的洋气些,却十分不伦不类,更显土了。
春和原本也不喜欢的,她只是没想到大家都不穿。
带着春和进教室门的朱朱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见角落里一声气冲山河的吼叫。
“王炸!”那声音带着孔乙己式的狂喜和得意。
人群小小的沸腾了一下,“卧槽?”
几个人凑过去看他这霉老鬼是不是出老千,竟然也有走运的这一回。
有那么一瞬间,春和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盘丝洞的唐僧,看着群魔乱舞,回不过神。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学生,也没有什么尊师敬长的优良基因,这会儿却有些同情身边站着的班主任。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人,估计也就二十五六岁,戴一副很细的金属框眼镜,长发,小脸,穿纱裙,仙气飘飘。
一看就是刚工作不久的小嫩瓜,却接手了一群小魔头,想来平日里也不会好受。
她这会儿有点儿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从讲桌上摸了一根教鞭攥在手里,却迟迟不肯砸下去,
也不知是胆子小,还是怎样。
就在春和以为自己要在这种混乱的状况中站到地老天荒的时候,后排一个一直趴着的男生忽然动了动,大概是被吵醒了,却没抬头,随手抓了一支笔朝着那方沸腾的角落砸过去,嗡着声音叫了句,“上课了啊!”
那声音不大,众人却像是终于听见上课铃似的,磨磨蹭蹭地回了座位,不到一分钟,这盘丝洞竟然安静了下来。
有人捡了那根笔,恭恭敬敬地放回了男生桌子上。
春和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却只看见了一个后脑勺,还在趴着,双人桌,他自己坐,姿势霸道地横跨了两人的位置,从蜷着的腿和弓起的后背能看出来,个子应该挺高。
朱朱欣慰地扫视了一眼终于想起已打过上课铃的同学们,“大家今天表现非常好,动作比平时也快很多呢!不过下次不要等着纪律委员提醒,听见上课铃声就回到座位就更好了。”她推了推眼镜,目光里都是满意,好像大家稍稍能安稳这么一会儿,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那我现在跟大家介绍一下转学来的新同学,昨天因为生病没能来报到的沈春和同学!”朱朱老师用一种慈爱的眼神扭过头来看着春和,温柔开口,“春和,跟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来,别害羞!”
……这,谁害羞了!
此时春和的内心是这样的:“¥#*&%#@#¥%&……”
她用三十秒钟判断出了现状,她在一个很差的班级,这个班级中,学生拳打班规脚踩校纪,而班主任还是个顶着巨型光环的圣母玛利亚。教务主任此时站在教室外走廊最后一个窗户边儿很大声地在讲电话,大家丝毫不care,依旧我行我素地散漫着。
不出所料的话,这应该是个只要不杀人放火,学校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的班级。
而她要在这里从高二读到高三,整整两年,完成她父母的宏伟志愿,考上清华北大。
这真是个蛮宏伟的志愿。
她没想多去多好的班,毕竟中考弃考了一科,高一还有个重大违纪写在档案里,转学过来就已经抱着进最差的班的打算了,可没想过有这么差。
她眉头不经意地蹙了一下,心情有些许的烦躁。
那股烦躁落在众人眼中就好像是一种惧怕,一个转校生对陌生而混乱的环境的一种恐惧,于是有人嘻嘻笑了起来,交头接耳地说着话。
春和隐约能听见他们说的什么,大概就是——
好土的名字。
看起来有点儿乖啊,会不会被我们吓哭。
就剩一个空位,她要和明哥坐同桌了。
天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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