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公主果然如传说中那般是个娇俏可人儿。”
骇的韫仪浑身一震,紧揪阿宁衣袖略显彷徨。阿宁这才走出来,介绍到,此人乃是涟漪阁的班悬班老爷,是这三层楼阁实打实地主子,也是个美过楼里任何一个花姑娘的主儿。
韫仪浅笑:“班老爷?您的岁数也大不了韫仪几岁吧?恁地把自己往老了称呼。”
彼时班悬如此高调奢华地走在楼梯之上,听此一言转过脸来一双丹凤上吊眼这么邪邪一挑,一眨,七宝折扇叫他手臂这么一抬。
于空中划出道流畅而不失刚硬,婉柔而不失力度的弧线,那扇子最终落在了他额间这么轻轻一翘,班悬唇角微勾明眸一闪,刹那间万般风情汇于他眉眼之间,真真一副倾城姿,班悬轻笑,有少年轻狂,更多却是别致洒脱:
“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啊,也难买爷高兴。”
竟把韫仪都给看痴了,许久方感叹一句:
“真是潇洒至极。”
阿宁轻笑一声不予置否。
她带萧韫仪来涟漪阁这等风月楼自然不是为了她这两个女子饮花酒,要姑娘作陪,他们只是径直地上了二楼,于角落里寻了个房间,进入。
方知这里头布置极为清雅,竟还带着一股书生墨香气,同涟漪阁干的这门行当委实不符,靠近桌边有一雅座,二楼的高度不高不低,恰恰可以将这整条街的风光从街头到街尾都纳入眼中,却也不至于让旁人窥到自己。
是以观察着世间众生相的一个绝佳位置。
阿宁替她落了座,道:
“公主这辈子见的人太少,不知这世上不光只是好人与坏人,单单是每日经过这一条街的人便算是芸芸众生相的一个缩影。
他们有人生来同您般身份尊重目中无人,有人衣食无忧消磨时光,有人周身连两文钱都掏不出来日日看人脸色,好与坏之分在他们之中该如何清晰的界定呢?您若是参透了这芸芸众生了,日后就会少些无畏的烦恼。”
韫仪好奇地睁大了眼,伏低了身子细细观察着下面的来来往往,只觉有趣的紧,她瞧见一个卖这一串串’红土豆的‘的商贩,好奇地问道:
“那那个买着一串串红土豆的人呢?姑姑,我见他衣衫虽穿的破烂,可笑得却很开心。”
“公主说的怕是糖葫芦罢?”
一道陌生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韫仪会头看,只见楼下的红土豆竟嗖的一声窜上来,到了她眼前。
班悬递给她,韫仪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将这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小东西仔细打量了了一番,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辅将这东西送入口中,那酸酸甜甜的口感炸裂在口中,她不太能食酸,小小的五官皱在一起便有些受不住了。
可酸味一过,便只剩满腔香甜,韫仪睁大了眼感叹道:
“这葫芦可真神奇....”
班悬倾身为她倒了一杯水,笑着打趣:
“笼中金丝雀,其貌虽美,却灵气全无。”
阿宁道:
“对了,先前那个丫鬟呢便是小侯爷看上的那个。”
韫仪也望了过来。
班悬睨她一眼,凑到她耳边耳语几句,阿宁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微妙,待班悬走后,韫仪问道:
“可是,可是还安好?”
阿宁抿口茶:“到底是涟漪阁的花魁,是不用你我操心的。”
韫仪听罢点点头,又含着笑继续品尝新奇的冰糖葫芦去了。她时不时地望向皇城街上阿宁口中的众生相。
或双眸微皱或目含笑意,一颗心思叫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牵着走,随着他们的喜怒哀乐而变化,这感觉过于神奇,在韫仪过往十数年间从未有过。
最后,韫仪眼眸明亮熠熠生辉,豪言壮语:
“待我下次入宫,定要求得五哥多出出宫微服私访,了解民心所向,民之所爱,届时方能将国家治好,让百姓由衷地爱他,敬重他。而不是稀里糊涂地但着个暴君的头衔。”
阿宁反问她:
“民心所爱?民心所爱便是陛下早日退位理他们远一些,公主又该怎么办?”
韫仪沉默许久,方有些支支吾吾地道:
“旁人都说五哥这皇位得的并不光彩,当年北鹤与大庆一战波及夏丘,大哥和五哥都同时配着盔甲上阵杀敌,可却只有五哥一人回来了....
他们都说,五哥杀了三哥,夺走了兵权,从弑兄夺位将天下江山抢了去,可这,这怎么可能呢?
五哥自小性子极为孤僻,只与三哥交好,又怎么会....可,可他们都说了,此事人证物证惧在,五哥身上的确染得是三哥的血...韫仪直到今日也很困惑,可若要我因此疏远五哥韫仪万万做不到!”
说起这段往事,韫仪眉宇不禁染上几分愁绪,这本是皇家事,天下事,可事情的真想究竟如何谁又知道呢?现如今连眼见都不能为实了,谁又愿意去在意那片面之语?
可惜,世人多爱随波逐流,让那猪油蒙了心。
韫仪辅叹气一声。
阿宁静静地听着这段往事,垂眸间,依稀可见那万马奔腾的战场上,沙地上,尸横遍野,血气弥漫。刀起刀落刀光剑影中,有多少人从此了断一生。
再过八年,那般景象仍如今时之事,仿佛一闭眼,那个绝望俯首于万千尸首中痛哭的少年仍在眼前。
怀雪....
那时她便在站不远处,风尘仆仆地模样,看着他,心跳如锤。
往事仍在,不得随风。阿宁少见的有些恍惚,沉浸在过往中。
打破她无端冥想的,是韫仪一声:
“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