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同志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对不起,开车不能接电话。”
“爸,司机师傅说开车不能接电话,您听到了吗,啊?必须接电话,靠边停一下?车牌号码……”如意冷汗快下来了,她无助地抱着手机呆看云飞,心说这家伙保证记仇,多半是要见死不救了。
恰好又遇红灯,云飞伸出右手,意思是电话给他。
如意耷拉着耳朵,几乎是双手奉上,就差抱拳磕头了。
云飞的声音很好听:“您好!嗯,对,是有个女孩在我车上,正往光明旅店方向走,路上红灯有点多……”说着,他大概听出李爸是真急了,特意打开车窗,按了两声喇叭。
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声一下涌进车厢,送入手机听筒。李爸确定女儿确实在开动的车上而不是在某处可疑的房间内,终于放下半颗心。
云飞重新关上车窗,继续接受盘问:“出租公司?哦,没错,我是黑出租,就是传说中的黑车,晚上出来拉个活赚点外快……什么?车牌号,先生,您不会举报我吧,您要是举报我……”
听云飞说自己是黑车,李如意脸都白了。妈呀,在她老爹眼里,看谁都有犯罪分子的潜质,这位干嘛非说自己是黑出租呢。
如意可怜巴巴地缩着肩膀,做了个泪汪汪的表情。
当过刑警的李爸对审问犯人很有一套,几句就说得云飞拧起眉毛,缴械投降:“我的车牌号是京XXXXX,灰色高尔夫……什么?我的名字身份证和手机号码,大爷,您这有点过分了吧。”云飞不由分说,把电话塞回到如意手里。
奇葩,一家子奇葩!云飞做出了归纳总结。
梦游?妄想症?平行世界?还是因为压力太大潜意识启动自我保护机制,为逃避现实干脆精神分裂而出现的幻觉?
李如意脑海中瞬间涌入无数狂想。
“你没事吧?”许丽莉发现了她的异常,“你脸色不太好。”
“我……”青春版好基友许丽莉正活生生站在自己对面,能说能跑会喘气,精神分裂者的世界能真实到这种程度?
“请问,我可以……去下洗手间吗?”
许丽莉皱眉想了想:“那你得快点。”
得到允准的李如意手脚笨拙的绕开桌椅走出门。看清走廊上的场景后,一颗心如撞鹿般越跳越快。她低下头,像怕被认出似的飘飘忽忽朝洗手间快步走去。
她不用带路,因为她太熟悉这个地方了。在这儿,她念过四年大学,三年硕士,整整耗费了七年时光。
对着洗手间墙上那面被水汽锈蚀的边缘略显斑驳的镜子,李如意在呆立了一会儿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
非常疼!
这不是幻觉,不是做梦,更不是精神分裂或发了疯,她是真的重生了。
镜子里的自己青涩稚嫩,没修整的眉毛乱的像团草,胶原蛋白丰盈的脸蛋上,妆画得惨不忍睹——当年她的审美是有多糟糕。
黑色羽绒服内,打算面试穿的藏青色开衫显得她老气横秋,无精打采。
回想当时,选这件衣服是为了衬托一种“沉稳持重”的气质,让考官觉得自己是下定决心“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誓将毕生精力奉献给伟大学术事业的正经考生。
“脑子有病!”
憋不住骂自己句粗话后,前世的记忆滚滚而来。
李如意扶墙稳了会儿神。
她的心在咚咚狂跳,血液在全身血管里汹涌流淌,她几乎能听见自己体内血流湍急的呼啸声。
上辈子,她活的太窝囊了!
再来一回,她的人生必须变个样!
她不能再被人欺负!不能在替自己争取利益时瞻前顾后、缩手缩脚;不能再以“孔融让梨”为至高无上的美德,事实证明不仅没人领你情,还会把你手上最后一个梨子抢走。
她不能在需要自己发光发热时胆寒退却,不敢表达;不能再像个傻子二百五似的遇事只会忍气吞声,暗中饮泣,然后劝自己“吃亏是福”。
她不会再自诩清高,摆出一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谈钱伤逼格的臭脸,结果辛辛苦苦博士念完连半年房租都付不起。
如果这会儿时间够,她还能列一百条!
往事不堪回首,她过得是有多窝囊……她受够了!
李如意双手撑着洗脸台,瞪大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