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扶起已经瘫软在一旁的宋狸, 血还未止住, 医官已经无力回天地站回了一旁,那意思很明白了。
那刺客一击不中,只刺中了皇帝身边的小丫鬟, 那一下倒还不至于真的死人。
可那刺客知晓自己必死无疑,故而死也要拉一人垫背, 那向着宋狸的最后一刀, 没有留给她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小姑娘斜斜地靠在连城怀中,伸手想要抹去他面上的血迹,然而她自己亦是一手的血, 反而是弄得更加糟糕。
她惊惶无措地看了眼连城,幸而没有在他脸上看到愤怒的神色,才微微松了口气。
彻底地松了口气。
他沉默着将一个没了气的小小尸体平放到了地上,动作慎重, 像是怕扰了安眠。
上座的吴相平已经被按在了桌上, 那杯杯盏盏落了一地,碎了干净。吴相平乃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被制住之后自然没有逃脱的可能, 故而只是平心静气地倒在那桌上, 面上恢复了平日的浅笑温存。
仿佛是拿模子印上去,那笑容令连城觉得已经刺到了他的眼中,怎么也难以除去。那笑如今是讥讽的, 配着吴相平那张寡淡的面孔, 反倒是面目可憎了起来。
连城听见吴相平忽然开了口:“臣常听旁人说, 盛世只要庸人,现在看来,是无怪乎时无英雄,竖子当道了。”
连城的剑未出鞘,目光却已穿透了面前的人:“确实如此,朕,有时候你这般的天才,反倒是令人作呕。”
吴相平呵呵一笑,懒得继续那话题,突然道:“你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太后是因你而死吗?”
他话中不带半分遮掩,直愣愣地将那皇家辛秘铺陈开来,容得在场的各位听上一道。
连城不为所动,亦没有反驳。边上听见的人自然也要当作没有听见,虽然许多人心中好奇,却也不能此时同同僚交流一番。
而连城的不为所动,也不知是真的不为所动,还是怕在吴相平面前失了气势。
吴相平道:“你离开的时候,太后娘娘尚且病着……”
连城忽然意识到什么,风寒不过小病罢了,赵西楼缠绵病榻许久也不得痊愈,自然是有原因的。他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双向来爱笑的眼此刻像一片死水,无波无澜地望向吴相平。
吴相平笑眯眯地说:“啊,你也猜到了?”
他已经不是猜了。
“你不在时,自然好下手得多,臣往太后娘娘的药中添点料自然是不成问题的。”吴相平的供认不讳,几乎是字字诛心,只是他笑眯眯地眨眼,看上去只是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如今必死无疑,倒不如让皇帝痛苦些。吴相平的准则向来是与人为善,然而给逼到了绝境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他却也做得出来。
“太后当真是厉害,死了也能再给臣来一刀子,安排得倒是很高妙。”
“如今臣与她两败俱伤,反倒是让陛下你坐收渔利了。这下臣是能到阴曹地府里同她说说你的近况了。”
乃是笑得洒脱。
连城听了他的句话,面上的凝重忽然散去。
这,确乎是安排得太好了,也确实是赵西楼的手笔。他忽然侧了头道:“今云在何处?”
独絮死后,连城宫中的宫人换了一批,连城对着这张生面孔,是半点也叫不出名字的。
一旁的宫人一脸茫然:“今云是何人?”
她这一问并不奇怪,连城有意将太后宫殿与后宫隔离开来,里头与外头互不相通,两不相识,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连城耐着性子回答:“太后娘娘宫中的大宫女。”
宫人面上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奴婢昨日见过她,今天一整日,似乎都没有再看到过她了。”
她这话说出来了,自己也觉得奇怪了。
连城面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颇为真切,好似一道冬日暖阳。
他那双眼睛,总算是见了颜色。
连城忽然转过了身,他的步履轻快,穿过了丛丛攘攘的人群。方默生本想要上前阻拦,却只扯了他的袍袖,这一扯也未扯住,给他溜了个彻彻底底。
他疾步跑着,失却了平日杨卓教导他的君子之风,虽然平日里,这玩意儿他也很是缺憾的。
风卷起了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后头一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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