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法师捉来烧化为灰;《溆浦笔谈》里讲男人变做妇人,嫁人生子,被官府……”
“好啦,好啦,算你博学多才。”
“例子太多,说上几天几夜都说不完。总之你要知道,世人畏惧来路不明的事物,会想方设法剿灭,那些处置妖异的法子,个个惨酷无比,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你的,成了吧。我不在外人面前变身。我变好了再去打山膏。”
“你……如此万人难敌的妖兽被你打死,也必然全城瞩目,一旦官府前来查问,如何是好?连你自己都说不清身世,讲不明这异能的来由,官府怎能轻易放过你?我知道你是义举,外人不见得知道,一旦有个闪失,平白惹来杀身之祸……”
“你好啰嗦。我悄悄地……”
辛不离用力握紧了她的手腕。
“莲生,我只求你平平安安地。”……
哎。
草庐里的莲生,悻悻地翻了个身,将一张小脸埋在破旧的布衾里。
不能不听他的。
他叫她乖乖回家,就只好乖乖回家。
谁教她从三岁起就结识他,十二年来一直像兄长一样护着她?
谁教他说的总是对的,虽然只比她大一点点,但是懂得太多,成熟太多。
莲生自幼无父无母,是拾荒的张婆婆把她从鸣沙山的洞窟捡回来,三岁那年张婆婆去世,此后的莲生便是苦水井的贫苦邻居们拉扯长大,东家一口粥,西家一碗水,人人都是她的父母双亲、兄弟姐妹……
对她最好的,就是辛不离,放羊摘了个好吃的果子,都要巴巴地跑去送给她。
五岁那年被朱贵抢了汤饼,是辛不离替她夺回来。
六岁那年被吴大器揪辫子,是辛不离跑去揍他。
八岁那年被狗咬,是辛不离为她裹伤敷药。
十岁那年……那年她发现自己能变身,哭着去找辛不离,以为天塌了,地陷了,世界末日了,自己要死了……是辛不离安抚她,劝慰她,帮她慢慢接受这个奇怪的自己……
好么,现在她接受过度,动不动就想变个身玩,又是辛不离拼命阻拦她,绞尽脑汁劝住她不要变了身体满城蹦跶……
但是!
天赋予她一个能变身的躯体,超乎凡人的异能,难道就是为了藏起来自己玩的么?
敦煌三十万百姓,天下不计其数的众生,再没听说过有第二个人有如此异能,她莲生是受了神的眷顾还是诅咒,那都还是次要,重要的是她变身之后,能力超群,能做很多很多有用的事,干嘛要为了那一点点莫须有的风险,小心翼翼地把这身体隐藏起来?
咕咚一声,莲生又翻了个身,黑亮的双眼睁得滚圆,瞪着头顶星空。
血淋淋的尸首……
痛不欲生的女眷和孤儿们……
幼童惊慌失措的眼睛,懵懂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天真面孔……
那几个孩子,是不是都失去了父亲,从此以后,也沦为像莲生一样的孤儿,无依无靠,挣扎求生,在这茫茫无涯的天地里,找寻自己生命的意义?
血肉模糊的手指,紧紧攥着几根刺目的红毛……
邪恶的,狰狞的,传说中的妖兽……
“呜嗷……”
一声凶悍的嘶吼,仿佛就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莲生猛地跳起身,在这漆黑的草庐中坐得笔直。
睡着了么?做梦了?
山膏肆虐的九婴林,在城南二十里外的鸣沙山下,距离苦水井更是遥远,绝不可能让她听到什么嘶吼。然而这声音是这样地逼切、真实,往复不绝地回响在她的耳边。
畜生。
等着!
我不杀你,谁来杀你!
天赋我如此异能,定是为了斩妖除恶!
不揭榜,不声张,悄悄地,小心地,不声不响地把你宰了,没有人会发现……
辛不离,也不会发现。
就算因此献身,以我之命,换取众多无辜乡民的性命,也是值得……
莲生一把掀开布衾,窜跳起来。
散乱的发髻,用心梳理整齐,绾个双鬟,耳边留两缕长长的蝉鬓。
粗布襦裙,好好收在箱里,留待下一个大日子吧。翻出那件穿了几年的旧衫子,虽然早已洗成黯淡的麻白,还打了补丁,看起来也还干净整齐。
去打山膏,当然不能穿这一身,但是下次变身回来,会回到变身前的装扮,说不准那是个什么情境,一定还要做个整整齐齐的美女,一点也不能轻忽。
上次变身是什么时候?一个月前吧,打了一头豹子,三头胡狼,换了好多用品,贴补已经捉襟见肘的日常。啧啧,打猎真是痛快,若是能有源源不断的酒喝,她愿意每天都变个身,飞驰于山林之间,屠熊搏虎,打遍山膏祖宗三代,教这城内城外,再也没有凶兽作恶……
屋角地下,埋着她的宝贝酒坛。
酒质虽劣,劲道却强。小心翼翼地挖出来,揭开泥封,刺鼻的辛辣气息,顿时顶得她整个人后退了一步。
呔,小爷来也!
双手捧起,仰面朝天,咕嘟嘟一口气饮去一半。
血脉,筋肉,骨骼,毛发,瞬间都起了变化。
纤弱的身形,变得高大壮硕,肩背肌肉虬结,四肢粗长雄健。面庞方正,五官疏朗,浓眉如画,眸光湛然,颈间隆起坚实的喉结。
头裹布巾,身束虎皮,粗麻衫,大口裤,皮绳粗豪地扎着裤脚,一把匕首插在腰带间。
舒畅地伸个懒腰,感受周身精血中勃勃涌动的力量。
十五岁的精壮少年莲生,昂首阔步地踏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