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虽然每天都见着这殿下在大街上耀武扬威,但是心怀厌弃,从来也没正眼瞧过他一眼,如今还是第一次看清他的正面。
也难怪城中女子们一提起韶王的名字就尖叫雀跃,见他出行就投花掷果,这小子长得还真是俊俏。眉目英挺也还罢了,整张脸上都带着一股勃勃朝气,仿佛笼罩着一层旭日般的光彩,看人的眼神专注而锐利,眸中天然流动着熠熠精光。
立在那狰狞可怖的山膏尸体前,身上还染满血污,却仍然是姿容傲岸,风仪潇洒,一向以来的桀骜、骄横,整个天下都是我脚底下泥的傲慢神情,此时都一扫而空,望向莲生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惊异与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敦煌人么?”
“我叫……七宝。”
莲生牢记辛不离的吩咐,不能让外人发现自己的异能,此时以男身示人,自然不能叫莲生,一时也编不出其它名字,只好借用一下辛不离的乳名。
“七宝……”李重耳蹙眉沉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你从哪里学的武艺?”
“没学过,小爷天赋异禀。”莲生打量着李重耳一身上下,不禁也好奇地问道:“你又是从哪里学的武艺?本事不错啊。还以为你一出手就被山膏踩扁呢。”
“喂,你对殿下……”
霍子衿的呵斥刚一出口,已被李重耳挥手打断,向着莲生一指:“把龙泽丹给他。”
霍子衿张口结舌:“龙泽丹……给他?”
“他受伤了,没瞧见么?”
莲生也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遍身尘土血污,也分不清是山膏的还是自己的了,腿上一道口子,鲜血泉涌,倒是受伤了没错。她的男身结实强壮,本不在乎这点小伤,当即豪气地一扬手,正待推拒,那霍子衿已经乖乖地自怀中摸出银盒,递上前来:
“药粉止血,药膏去瘀。”语气期期艾艾,多少还有些不舍得:“这药……十分珍稀,须当心使用。”
瞧那李重耳意态慷慨,这辅护都尉却是如此抠门小气,莲生心下不悦,傲然道:
“收起来罢,我用不着这个。”
霍子衿硬塞过来:“殿下有令,不得有违。”
又来了。这强横霸道的语气,说得莲生又起了半身的鸡皮疙瘩。满腔嫌恶之心,一时难以遏制:
“不用就是不用,违了又怎样!”
随手只在霍子衿臂上一按,霍子衿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再也无法向前。
李重耳脸上惊异更盛,一双眼亮闪闪地打量着莲生:
“今日本王游猎被你搅了,看在你救本王一命的份儿上,不予追究。如此身手,可堪与本王较量较量,嗯……就在十日后的此处吧。”
这人说话更难听。句句都是别人欠他的,该着听他的,强势、霸道、不容分说,和平日里在街上耀武扬威那个德性,当真是一脉相承。莲生听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嘴巴一撇,拂袖转身:
“小爷忙得很,谁有工夫陪你玩耍。今日小爷游猎,也被你搅了,看在你舍身引出山膏,让小爷打得挺爽的份儿上,我也不予追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罢。”
“喂,”那李重耳倒急了:“说起比武就逃了,你就这点胆量?不用怕,本王长年习练,手中有数,点到为止,绝无死伤之虞。”
莲生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转回身子,扬起脖颈,用下巴指了指他背后的山膏尸首:
“我怕你?你比那野猪厉害么?”
“放肆!……”
霍子衿又出声呵斥,再次被李重耳挥手阻止。但是明显的怒意,已经弥漫在那殿下的脸庞,一双浓眉一扬,眼中精光暴盛:
“是不是厉害,比试一场就见分晓。有胆量你就接招。十日之后,此时此处相见!”
莲生还真来了兴头。自从拥有变身之能,屠熊搏虎不在话下,已没有常人能与她交手,如今有送上门来的靶子揍着玩,倒也有趣。瞧他今日力搏山膏的身手,没准儿能接上莲生一招半招也说不定。当下抱起了双臂,斜睨着李重耳:
“你若输了便如何?”
李重耳狠狠握紧拳头,攥得手指咔吧一声响。
“你说如何便如何。”
莲生笑着点点头:
“好,一言为定。”
“你若输了,也要听我摆布!”李重耳几乎是吼出来。
莲生嗤地笑了一声:
“殿下,你多虑了。”
“你……”李重耳的恼怒已臻极致,恶声道:“十日之后,教你尝尝我的厉害!”
“记得自己来就好,不要带这么多人。”莲生嫌弃地指指身周大批人马:“全城都被你聒噪死了,尤其那些乐师,怎么想的,打个架还要带来伴奏,啧啧。”
李重耳闻言转头,向着霍子衿怒吼:
“说了不要这么多人跟着我,兴师动众,败我名声,你瞧怎样?”
霍子衿显然早已习惯,眉毛都不动一下,立即滔滔背诵起来:
“这是礼制,不可违背。皇子出行,千人仪卫,一个都不能少。殿下不肯乘车,非要骑马不可,已经是违制了。《舆服志》上说:当乘安车,驾三,左右騑,朱班轮,倚兽较,伏鹿轼……”
“去你的舆服志!以后只准你一个人跟着我,其他人都留在府里不准出来。万不得已动用仪卫,也要削减一半人数!”
“殿下,这需要报郎中令核准,属下自己可决定不了。”
李重耳已经纵身上马,闻言视线转回,凌厉地盯住霍子衿。霍子衿遍体生寒,急忙俯首:
“是是是,属下马上去办。”
李重耳双足踢动马匹,口中喝道:
“限期一日。办不下来,罚你去家令司劈柴十天。”
霍子衿急了:
“时间太紧,多给几天吧?”
李重耳两眼向天,看了看日色,挥手抖起缰绳,向林外飞驰而去:
“劈柴二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