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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不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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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睡~,便~能~睡~了~”

    他可是走到哪里都背着自己的寝房的,无需专门回到学堂为学子准备的寝院中去,怪麻烦的,天亮还要来学堂。

    温缘呐呐的看着云吞,傻傻的问,“那云公纸的换洗衣物,寝具,书册都放在哪里呢?总不会全部放在学堂里吧。”

    云吞摇头,眨一下眼,化成原形,贴在书桌面上,从壳里叼出自己的碎玉片制成的小枕头,将两根触角放下来贴上去,给温缘展示,道,“都~放~在~壳~里~呐~,就~是~这~样~在~壳~里~睡~的~”

    温缘,“……”

    两枚夜明珠似的狐狸眼瞪大,好奇的用爪子拨着云吞的小枕,还没他那爪纸上的指甲片大呢,温缘从不晓得蜗牛精的壳中还能放下这么多东西,只以为他们缩回去便能睡了。

    云吞不大好意思,小蜗牛软软的小嘴边上凹下去两个很小的小软坑,是云吞化成人形时的小酒窝,“大~多~是~不~用~的~”

    也不能说大多,四界之中唯有他与爹爹这两只蜗牛精,其他未开灵智的蜗牛怎么睡他是不晓得的,不过云吞自幼便喜欢枕着什么来睡,听他父亲说,他刚从蛋中破壳时,对他那蛋壳极为喜爱,破壳出生之后也恋恋不舍,缩回自己的小背壳时,也要叼着一片蛋壳碎片钻进壳中当枕头才能睡好。

    他爹爹云隙伊始以为是云吞在蛋中待久了,对蛋壳比较有感情,所以才会叼回自己壳中,后来才发现不是这回事,云吞常常把自己吃剩下的药材沫沫,玩的碎花瓣,甚至是妖界万象街上卖的油炸臭豆腐也缩小叼回自己壳里。

    第一次发现时,云隙气呼呼的化成蜗牛,探出触角伸进云吞的小壳里,将他挤到壳壁上贴着,从云吞壳中扒拉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拿触角戳跟头发丝一样细的云吞的触角,直将他戳的垂着小脑袋,气的自己说话都快了。

    “你~说~说~,这么多东西~,你怎么睡~,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宝~?全塞进你那小壳里~,你那壳是杂货铺~?你爹我啥时候教过你把东西都收壳里~,给你准备的屋子不够大吗~,不能放吗~!”

    云吞委屈的将两根稚嫩的触角缠在一起,以显示他内心的纠结,“放~在~屋~子~就~不~能~随~时~拿~出~来~了~嘤~~~”

    他说到最后委屈死了,抽抽搭搭,放在小壳里多好,去哪了,随时随地都能取出来玩耍,爹爹都不理解他的想法,他都要和蜗牛没有共同语言了。

    云隙气笑,“你~要~是~从~你~爹~我~的~壳~里~寻~着~个~头~发~丝~,我~就~问~你~叫~爹~”

    云吞惊讶,小酒窝深深的,小模小样问,“真~的~吗~?”

    云隙,“你~丫~的~真~敢~!”

    两只蜗牛在桌子上争吵,招来了他父亲。牧单连忙走进来哄媳妇和孩子,听见云隙刚刚那句话,心说,小隙儿视泡泉子如命,天天趴在小杯盖里玩水,自然是壳里壳外干干净净的,头发丝都别想有,连他也没进过几回他那宝贝背壳里,不像他们家吞儿,没事就探出触角朝他招摇,热情洋溢的问父亲,要不要进他壳里坐上一坐。

    后来云吞向爹爹保证,自己的壳里算上他的肉肉,装的东西不能超过五样,除了他自己和他爹谁都不能带进自己闺壳里,这才让云隙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件事,没有和他断绝蜗蜗关系。

    屋门外,潘高才和花灏羽正坐在院中的青石圆桌前,云吞走近,听到潘高才说,“如今我活着与死又有什么两样,再等不久,我们出了岛,离开这里,他对我而言不是解脱,而是另一种枷锁。”

    “为~何~?”云吞撩衣坐在他身侧,手里捧着一杯药。

    潘高才抬眼看他一眼,又连忙低下头,脸上有些泛红,抱手朝云吞道,“多谢、多谢云公子相救,高才有罪,连累云公子受了风寒。”

    他说着捂住腹部咳嗽了两声。

    云吞,“还~疼~吗?”

    潘高才受宠若惊,连忙摇头,“不疼了,多谢云公子和花公子相救。”他有些疑惑的摸着被绳索勒的红肿的腰部,干笑说,“这石块颇有些重。”

    云吞抿了抿唇,心想如果不是那人将你像鱼饵坠着,兴许也不会这么严重的。

    “为~何~要~这~般~做~?你~说~的~他~是~谁~?”云吞问。

    提及自己投海的原因,潘高才目光黯淡了下来,“你们是冬雪堂的,可能有所不知,这次月试,我考了最末,没脸再活着了。”

    他笑下,“两位天资非凡,四处学堂皆有耳闻,怕是无法懂我们这些人。”他抬头望向天空,鸟雀飞过,眼底浮现出向往之意。

    花灏羽说,“你刚刚没有回答他的第二问题。”

    云吞捧着杯子慢悠悠喝药,很是满意能有花灏羽这么个知他懂他的人。

    花灏羽嫌恶的别过头,摸摸怀里藏着的灰白狐狸毛,以当安慰。

    潘高才对这个问题似乎难以开口,原本好容易有了些气色的脸上更是惨白。

    看他不愿多说,云吞一仰头喝完杯中的药,起身道,“你~走~吧~,我~们~不~会~泄~露~关~于~你~的~事~,只~要~你~别~再~另~寻~短~见~”

    说罢捏着杯子打算再去盛一杯来喝,他还没吃饭呢。

    潘高才垂眼望着桌面,肩膀紧绷,搁在膝上的手腕忍不住发颤,他低声苦笑,“我怕是非死不可。”

    云吞脚步一顿,拧眉转过身来。

    潘高才抬头看了看云吞,脸上浮出颓废之色,心如死灰道,“我是个断袖。”

    院子里突然安静了。

    海风越过青红琉璃瓦落进院子里,抚动树影婆娑。

    云吞走过来坐下,指着花灏羽说,“巧~了~,他~也~是~”

    花灏羽脸色发黑,乌漆墨黑,很想掀桌子砸死那只蜗。

    云吞笑眯眯的把手指勾回来对着自己,说,“我~爹~娘~都~是~男~子~”

    断袖怎么了,很稀奇吗。

    花灏羽很想捏死他,那也没什么好骄傲啊!

    潘高才惊讶,摇头苦笑道,“二位不必安慰我了。”

    云吞含着笑容静静捧着杯子,慵懒之姿尽显,花灏羽冷着脸,更是不愿多说,两人看起来都非常不像正在安慰他。

    潘高才这才相信二人所说,一时之下心中生出些悲慨和无尽欲说不能说的话,他抚摸着腰间的伤口,道来了一翻比死更痛苦的过往来。

    他爱慕过徐尧。

    云吞和花灏羽对视一眼。

    潘高才陷在自己的神思之中,未发现二人的惊讶,兀自回忆着。

    徐尧与他是同乡,二人家中一条大街开了两间医堂,徐尧是三代相传的医术,坐堂医名望高重,常有达官贵子来就诊。

    而自己的家里却只有父亲与娘亲撑着医堂,父亲自幼学医,不为飞黄腾达,只愿救人于安乐,母亲心地善良,就是路旁的乞丐病了,也会亲自熬夜端到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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