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避让。
看着前面空出来的一条路,麻生微微松了口气,同时在心中祈祷:就这样让牛车安全的到达罗城门吧,就这样让牛车安全的到达罗城门吧。
但是……
“爹爹!”白白嫩嫩的稚儿因为贪玩,脸上抹了几块灰尘,他伸着胳膊向着麻生的牛车跑了过来,一脸“快来抱抱我吧”的表情。
麻生的儿子从出生开始就在牛圈附近长大,除了父母,他见得最多的就是青牛和牛车。牛对于他而言,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的熟悉、一样的无害。
小小的孩子并不清楚,眼前这头发疯狂奔的牛,与平时温顺的蹭着他脑袋的牛,究竟有什么区别。
四五岁的稚儿高兴地走到朱雀大道中央,等待着青牛温润的鼻子凑到他的脸上,然后打出一个响鼻。
但是他等到的只有麻生撕心裂肺的吼叫:“快让开!!”
稚儿歪着脑袋,保持着天真而疑惑的神情,似乎不解自己的父亲为何那么生气。然后……
他的表情再也没有变过。
现实不是童话,不是每一次有人被撞的时候都有那么一个英雄会挺身而出。
青牛笔直的撞到了稚儿身上,将他甩向一边;他那伸展着等待拥抱的胳膊刚好卡到了车轮之内,之后从身体分离。
稚儿在道路上滚了两下,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迹,最后如同破布娃娃那样一动不动。
麻生再也顾不得什么比试,疯了似得跳下牛车,巨大的冲力让麻生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连滚带爬的来到自己的孩子身边,颤抖的抱起那具还带着些温热的尸体。
失去控制的牛车撞向附近的店铺,狂奔的牛终于停了下来。伤的不轻的平野愤怒的爬下车,一瘸一拐的走到麻生旁边,拔出腰间的配刀,对着麻生那迷茫的双眼,凌空斩下……
“我的孩子在哪里?我的麻生又在哪里?”青面獠牙的鬼脸依旧在喃喃自语,车轮上燃起的火焰如同一盏巨大的灯笼,似乎想要为谁照亮那黑夜中的道路。
“总觉得……它曾经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玲子被妖怪的情绪所感染,忍不住哀伤起来。
她伸出手,触碰到了那张快要哭出来的鬼脸。
麻子疯狂的奔向朱雀大道,寻找着那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平安京的治安比起强盗肆虐的乡间要好上很多,但是这座宏伟屹立的城市却从不缺少杀戮和死亡。
人也好,妖也好,每天都会有人杀与被杀。
身份卑微的尸体自然而然的被直接处理,城卫熟练的将尸体拖着,然后一把扔入河中。河水溅起微弱的水花,红色随着水流不断氤氲,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淡,直到从未存在过一般。
这就是平安京,一座黑暗与光明并存的城市,一座人与鬼共生的城市。
孩子没有了,麻生也没有了,只有街上还未完全消失的血迹在嘲笑着麻子的无能为力。
接下来又是一个老套的故事,一无所有饱含怨恨的麻子最终变成妖怪,附身在那个染满鲜血、卡着儿子唯一留下的胳膊的车轮之上,在某一天平野出行的时候,载着他、将他送往了地狱。
仇人已死,但失去的却再也无法回来。
“我的孩子在哪里?我的麻生又在哪里?”
嘶哑的嗓音不断的重复着这么一句话,似乎只要她不断的说下去,就可以找到想要见到的人。
每一个轮入道都是在悲哀和怨恨中诞生,它们或许自己死于车轮之下,或许自己重要之人死于车轮之下,所以才会化作轮子模样的妖怪,在傍晚时分孤独的跑上街道,去寻找着什么。
这样的妖怪并不强大,一般只要强行打下契约,就可以收为己用。
玲子收回了摸向鬼脸的手,那些悲哀的记忆还在她的脑海中咆哮:“晴明,我讨厌那些草菅人命的贵族,相当讨厌。”
“真巧,我也是。”虽然没有像玲子一样看到那些记忆,但晴明根据玲子的态度将事实已经猜的七七八八。
“呐,晴明,我们能不能帮帮她?至少,将她的丈夫和儿子的尸体好好安葬。”
玲子简略的向晴明叙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等待着晴明的回答。
“或许可以。”晴明的目光落在了依旧卡在轮子里的那根白骨之上,“虽然有些时日了,不过尸体在丢入河中的时候应该会先放于岸边,岸边的草叶会因此染上鲜血的味道。”
说着,他看向了一边的小白:“而小白的嗅觉十分灵敏,说不定可以找到些什么。”
小白:“……”
晴明大人,虽然小白很高兴能帮上忙,但小白真的不是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