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才道:“世子依然那么聪慧。”言毕,他便不再逗留,抱拳将那绢帕收起,转身便走。
在外头的管事听见屋内的响动,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入内,直到那美艳男子离去 ,他才敢探头探脑。
却见屋内刘护卫的剑鞘落在地上,一张脸气得发红,而刘易尧却是脸色未白——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估摸了一下,那个什么余香楼的掌柜应当没讨走多少好处,便站在门框处呸了一口,骂道:“什么奸商!”
刘奕平瞧了他一眼,闷闷不乐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剑鞘,站回了刘易尧的身边,压低声音道:“世子爷,他那是什么态度?那女人又是个什么东西——”
刘易尧未曾抬头,只是答道:“且不说郑三的背后究竟是谁——但是盟友。”
刘奕平瞪大了眼睛:“何意!怎会是盟友呢?”
刘易尧垂了眸。其一,那人曾直唤慕容焕名姓;其二,便是绢上的三个人名。
崔仲欢、裴希声、高大臣。
刘奕平只瞧见了第一个崔仲欢,此人曾是羽林中郎将,十年前押着年仅十岁的刘易尧,率领三百羽林杀入镇国公主府,给慕容康平递上鸩酒的就是他。那年他年二十三,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但鸩杀公主,他并未立功,而是背了罪过——慕容焕容不得他。兵变结束半年后,某日羽林训练之时,他竟然落下马背,摔断左腿,从此行动不便——羽林不可能有一个残废了的中郎将。
他如今虽郁郁不得志,看起来同镇西王世子属于同道中人,可世子府同此人的来往十年近乎无。毕竟当年他亲手给慕容康平递上鸩酒,此仇不共戴天。故而刘奕平只在绢帕上见到此人的名字,便肝火大胜。盖因这人是镇国公主府的大敌!
而裴希声,高大臣两人,却分别是当年镇国公主门下所出二公的族弟。司徒高巨擎、司空裴音死在兵变之中,高、裴二氏就此没落,这几年刘易尧并未听到过此两人什么动静。
这三人中任意一人单独拎出来,在龙都都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只是这三个人的名字同时出现在一张绢帕之上——刘易尧想他大约明白了些许郑三娘的用意。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何她在大慧觉寺的时候并没有将此三人的名字告知给他,而是另外派遣了那个余香楼掌柜,来到这被慕容焕严防死守的世子府,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告诉他?
*
此刻在郑府上,康平在榻上翻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马家是个什么人家。
南地来的侨民,她为公主的时候不过是个小族,不曾有族人位列九卿过。没想到这几年倒是越发壮大了,还能把儿子塞进东宫做伴读?一般这种暴发户家族,十之八|九是把女儿送进宫里,才能在十年间踩着裙带爬上去的。
且多半依附的是冯皇后。
这也能完美解释为何那个马竟对慕容旭所言如此不齿,却还要硬着头皮听他的吩咐了。
她坐起来,冷冷地笑了,跟着慕容旭和冯皇后能有什么前途?
冬情见她起来了,给她批了件褂子。秋韵推开门进来,道:“三娘子,你起了?太子殿下刚走,不过留了个宫里的女官下来,说是要给二娘子训导礼仪。夫人说不若你也去。”
康平几乎要笑出声,叫她去学宫廷礼仪?她前世三十六年皇家公主,虽然平时行为比较放浪不羁,但大型场合从未出过半分差错,更曾在接见南楚使臣的时候被那些南人称作燕宫门面——可见她在宫礼方面岂止合格,简直非常优异。
且目前皇宫中所行的数条宫规,还是她当年定下来的,比照南楚汉室宫廷,对于祖辈游牧的胡人皇室来说略微严苛。冯皇后能自己守住已经是万幸了,竟然还派个女官来教她?后槽牙都要笑掉了。
秋韵料想自家娘子定是这般不屑的神色,她道:“还有,那个女官说要告诉夫人太子妃出嫁的各礼节,包括嫁妆——娘子不若去听一听?”
康平看了一眼秋韵,道:“你倒是想得周到,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还有嫁妆的事情。嫁出去个太子妃,只怕得花不少钱吧?”
冬情一听,立刻叫起来:“啊!夫人不会是想打咱们三娘子嫁妆的主意吧?”
秋韵拧着眉:“奴婢正是这个意思。”
康平立刻下了榻,笑道:“看来冯皇后是穷疯了,东宫纳个太子妃,都想从咱们郑家搜刮点脂膏去。母亲不识,估计得给那个女官巧舌如簧地忽悠过,咱们得去瞧着点。”——该她的钱,一分都不能流进冯皇后和慕容焕的腰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