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那里, 因为尔朱光的亲自护送,加上步六孤继心虚送的好马车, 脚程比之前快了不少,只是越往南边,就越发湿冷得让她难受, 车内熏着的暖炉都没法烘回她的手脚, 指尖麻麻痒痒。
抵达青徐两州交接之地的时候正是大中午,日头是难得一见的好, 她叫停了车队,跳下车来, 想要晒晒太阳。马车不必牛车稳健, 快是快, 只是一路上颠吧颠儿, 骨头都要散架了, 这郑珈荣的汉人小姐身子是半分都经不得。
她搓着微微发痒的手指, 绕到太阳地里头,脱掉了手上的皮手套,将五指摊开来晾晒。
尔朱光勒停了马,翻身下来问她:“夫人怎么了?”
她摊着手满不在乎地道:“怕是要生冻疮。”
尔朱光也很不喜南地的湿润天气,说:“即将进入徐州, 大约还有两日就可以道彭城了。”
康平只是低低地哦了一声,兀自搓自己的手指。
在龙都的时候郑府上就算是冬天, 屋子里头也燃着炉子和地龙, 烧得温暖如春, 根本不可能生出冻疮来,她都快要忘记冻疮的滋味了。前世在河西的时候生过两年,痒得她抓心挠肺,五指恨不得在弓弦上蹭,这会儿这种熟悉的感觉又生了出来。不知道郑珈荣这双葱白一样的纤纤玉手生上冻疮会是怎样的,只怕会惨不忍睹。前世那个时候她的手因为骑马射箭满手的茧子,就那样的,长了冻疮之后的对比也让她猝不忍视,现在这么一双玉手要长了冻疮得多可惜。
见她轻微哈着气,尔朱光从马背上的囊袋里头掏出了一个小药盒:“这个挺有效果。”
对他突如其来的殷勤康平先是一愣,旋即大大方方地收下了,笑问:“尔朱郎随身还携带这种东西啊。”
尔朱光说:“青州的天气比冀州潮,我一到冬日也怕生冻疮,所以备着了。”
康平心想这还是个听细心的郎君,从善如流地打开了盖子,里头是浅黄色的微微散发着姜味的药膏,她用手指挖出了一块儿来,抹在了指缝上,顿时灼灼地冒出了热气。
尔朱光本来不过是随便套套近乎,却瞥见了她左手食指中段的一道深红痕迹,微微蹙眉。
这是弯弓所留的伤痕,看着还很新,不会超过半个月。但她的五指皮肤十分的细腻,看着并不像是时常握刀挽弓之人。
“没想到夫人还射箭?”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康平看向自己手上因为击杀匪徒而留下的伤口,笑道:“哦,平时用的多是弩机,那次遇上匪类,弩.箭射光了,只能拉弓,还射偏了。”语气间颇有些遗憾。
尔朱光之前就知道这位汉女同他此前所见的什么汉人士族就截然不同,那些汉人士族小娘子各个儿都柔得像是一摊棉花,最是不齿于鲜卑女人的骑射功夫,一个个只晓得绣花谈玄。这位夫人却能击杀尔朱阿奴,还弯弓引箭——听她的说辞,似乎当初在广固外头遇见流民匪,还是她自个儿射箭击退的。
尔朱光瞧着她垂着眼轻柔地在指尖涂抹药物,一层一层慢慢抹开,阳光照在她脸上,睫毛都反射着金色,勾勒出面容上柔和的起伏,肌肤白得都有些透明。他不由地心里头直觉得毛毛的。
康平在十个手指头上都涂上了药,想起冬情似乎也有长冻疮的预兆,又毫不客气地问尔朱光:“这药我能给我的使女用点么?”
她倒是没有再端着架子自称“本妃”,许是受了人家的恩惠,态度软乎了不少。尔朱光点了点头,她便提裙捏着这个小小的药盒去找冬情了。
尔朱光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康平将药盒递给了窝在马车里头贪懒的冬情,转头便瞧见尔朱光站在刚才那处定定地瞧着她。他一头红发扎了许多条辫子垂在肩上,脑门上还爆出了不少蜷曲的碎发,在暖融融的日头下闪着金光,一双绿色的眼睛像是只草原上的小狼。
瞧她望过来,尔朱光才发现了失态,垂下了眼。
康平轻轻笑了一声,羯人还都是这样,甚少见到长相俊美者。尔朱阿奴壮得像头牛,这位尔朱光长得应该算是部落里头顶天的了,却也方颌宽脸,平白多了分莽气。
但她也知道红发绿眼的,若是长得好,能长得非常漂亮。
上辈子跟在她身旁的那个羯族亲兵就长得很好,红发碧眼,颜色殊丽。
她微微蹙眉将脑子里头不合时宜浮上来的远古记忆给甩去,荡着腿坐在车辕上。十一郎依然吮吸着草根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手指上湿润的药膏慢慢地干燥了,热度褪去,留下一手的辛辣味道,康平用怀里头的小绢帕细细地擦掉,从冬情手里头拿过那个盒子,远远地吹了个口哨,将药盒朝着尔朱光抛了过去。
尔朱光倒是稳稳地接住了药盒,只是瞧着她灵活得钻入车内,惊得下巴都掉了。刚才那声口哨是这个夫人吹的?
车内冬情摊着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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