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珈荣的身体还是普通汉女的身体, 可是康平的灵魂尚存着前世的记忆。更何况年后为了准备对付河西的事宜,康平也跟着练了些基本功。
短时间之内, 对付这几个毫无防备的宫人,她还是绰绰有余。
郑珍容大惊失色,她至少是郑珈荣的姐姐, 姐妹俩从小接受的是汉女贤淑的教育, 纵使三妹从小离经叛道,家里也没给她请过什么武术师父。她严重低估了她的能力。
慕容康平灵巧地掰过一个宫人的脖子, 迅速地移动到郑珍容的身侧,手腕一翻, 那漂亮的匕首立刻贴到了她的脖颈上。
她叹息了一声:“二姐, 就你的智力, 怎么竟然在宫里头活满了一年呢……”
她说这话半是嘲讽半是疑惑的语气, 叫郑珍容听了浑身吓得发抖。
慕容康平抬眼又看了一眼投鼠忌器的宫人们, 简直要笑出声:“就你这样还想着和冯皇后斗呢?我都懒得用脑力来对付你。”
被康平用手臂困住的郑珍容不住地发抖, 喘得像是一条落水的狗。康平方才没有注意,这回才发觉现在郑珍容的样子似乎大不对劲。她并未下死手勒,她却已经如同一根咸鱼似的瘫软了——
印象里的郑珍容并没有那么脆弱。
她不是疯了,而是病入膏肓了……
她不过是在垂死的挣扎罢了。
或许冯皇后早就发现了她的异心,认为她并不是个适合掌控的太子妃。郑珍容虽然不够聪明, 可是依然心比天高,妄想和冯皇后斗争。冯皇后是不会留着这样的女人在东宫的, 她要的是个乖顺的儿媳。显然郑珍容并不符合她的要求。
像郑珍容这样的人, 前世的慕容康平时不会放在眼里的。她们在政治的旋涡之中汲汲营营, 每一个她们自以为大开大合的动作,对于整个局势的走向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慕容康平很少会去抽空理会这些人。
但她也知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这样的人多了起来,总会对历史的车轮走向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
上辈子的她过于自负,并没有及时地意识到这一点,才败于冯后之手。
冯后比她更加谨慎、全面,虽然某些时候过于谨慎,被这些细枝末节拖了后腿,但也不可否认她这种滴水不漏的做法尽管牺牲了效率,某些时候却能成为反败为胜的关键。
可惜这一次她不会让冯后再得逞了。叫冯后败在她自以为是的周密之下岂不快哉?
郑珍容用力甩着自己的脑袋想要逃脱出去,甩得满头的朱玉都丁零当啷地往下掉落。康平死摁住她,心里头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讨厌郑珍容,恨不得她死,可如今看她生不如死的样子,除了幸灾乐祸之外,心底依然升起了一股异样之情。
她可不想郑珍容就这么轻易的死去。
她收紧了手臂,将她的脑袋掰了过去,胡乱抹开她面前垂落的发丝,问她:“你想当皇后么?”
郑珍容失神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丝亮色:“你说什么?”
慕容康平冷冷地笑了起来:“我问你你想当皇后么?”
郑珍容道:“我当得了么?”
康平说:“你傻了。你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呢?冯皇后照样弄得死你。你这辈子都当不上皇后,还会被冯皇后推出去用来抵挡匈奴十二万兵的怒气。然后她随便弄个听话乖巧的女人来给你的太子旭做妻子,让她做皇后,自己做垂帘听政的太后。而你,则将成为挑拨河西与大燕战事的罪人,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她会逐你出玉牒,你死了,鞭你的尸。”
郑珍容面色灰败:“就凭你能让我当皇后么?”
康平说:“你不是已经掌握了冯皇后毒害圣上的证据了么?这是你这辈子唯一做过的聪明事情。郑珍容,这两天好好看住东宫,等龙都变了天,我送你一顶皇后凤冠。”
郑珍容笑道:“我不信你这么好心。”
康平说:“我当然没那么好心。但你就说,这顶皇后的凤冠你要不要?你不要,有的是别人能要。怎么样,你是想这样和冯皇后挣个鱼死网破,还是听我的?”
郑珍容瞪大眼睛:“你想做什么?”
康平道:“我何必告诉你?我现在就要你一个答案,皇后的凤冠你要还是不要?别怪我没提醒你,就你现在的样子,估计鱼死了,冯皇后的网,可能连个磨损都没有。你最多就让她下顿暮食吃得比较恶心罢了,下下顿的暮食,她就记不得你了。”
郑珍容看向她的目光从狐疑逐渐变得坚定:“要!”
康平松开了钳制住她的手臂:“郑珍容,这辈子我就喜欢你这一点,盯牢一个目标,就王八似的死咬不动。”她拍了拍郑珍容消瘦的脸颊,道,“好歹你也是慕容旭明媒正娶的妻子。”
堂下的宫人瞧着上头两人的情况急转直下,之前还在操戈相向的姐妹转眼之间就开始你来我往地谈条件,皆开始面面相觑。
康平满意地盘腿而坐。
嗯,她不像冯皇后要求那么高,又要傀儡蠢,又要傀儡听话。
她只要有个傀儡就可以了。
她说:“你如今还是东宫太子妃,东宫的所有事务皆是你在掌控。冯皇后嫌你不听话,你就听话一些,能死么?她既然能给自己的丈夫、儿子都下毒,怎么会对你这个不听话的儿媳妇手下留情。”
郑珍容看向她的脸,直觉地认为同她做交易,与留在东宫成为冯皇后案板上的鱼肉并没有任何的区别。可如今这个与她一样同为郑姓的女人朝她递出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深陷旋涡之中的溺水者,而郑珈荣则是一段黑乎乎的浮木,或许中心枯朽,一摧即折,但是她所能看到的唯一希望。
康平说:“你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你要的是皇后的后冠。懂么?你这心比天高的毛病,是该好好改改了!”
*
高淑妃怀中抱着躁动不安的慕容暄,端庄地跪坐在屏风的后头,一旁垂帐的床榻之上,慕容焕正闭着双眼。
可他并未睡着,而是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咳嗽,痰卡在喉间发出破旧风箱似的喘息。
慕容暄年纪小,好动得厉害,不时抬头去看自己的阿娘。高淑妃面色沉静,没有任何的表情,低眉顺眼地跪坐着,对着榻上慕容焕的喘息置若罔闻。
慕容暄很想回去休息,慕容焕虽然喜爱他,但他却对这个父亲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他扭了一会儿,低声问道:“阿娘,我可以去找表兄么?”
高淑妃没有答话,而是将他又按在了怀里。
听到慕容暄想要去找表兄,榻上的慕容焕似乎想作出一个慈父的姿态来,可是张嘴还没蹦出半个字,却被一口痰又卡了回去,发出一整串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整个肺部甩出来似的。
高淑妃依然木头人似的跪着,没有挪动半分。
这同她往日里温柔可人的样子相去甚远。慕容焕迷迷糊糊地甚至以为这个高淑妃不过是一个纸扎的偶人罢了,否则,如何才能这样都纹丝不动?
辺过了多久他才好不容易捋顺了呼吸,从喉咙头中费劲地唤道:“爱妃……”
这两个字就好像要了他的老命似的。
可是高淑妃依然没有回答。
慕容焕艰难地转过脸去,还在高淑妃怀中扭动的慕容暄瞧见了他的病容,被吓了一跳,缩着头往高淑妃的怀中钻去。
高淑妃抬手揽住了慕容暄,这个动作才让慕容焕确认现在跪在下头的女人是个活物,而不是宫里头的人弄的假货糊弄他的。
他朝着慕容暄挤出一个笑容,勾了勾手指。
“到,到阿耶这儿来。”他艰难的从嘴里将这几个字扒拉出来,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和善一些。可是慕容暄并不领情,他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盯了一会儿慕容焕的手,竟然摇了摇头,旋即将脸又一次埋进了高淑妃的衣袖之中。
慕容焕抬眼去看高淑妃道:“你……叫他过来。”
高淑妃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慕容焕并不熟悉的宫人进来,朝着高淑妃行了行礼。慕容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还没能吸引到的高淑妃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个宫人轻而易举地拿走了。
高淑妃活动了起来,抬眼看了看那个宫人,并松开了手。
失去了母亲钳制的慕容暄几乎是一路小跑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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