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需要准备的事务繁琐负责, 刚刚结束外交工作的崔仲欢又一次投入到了筹备登基大典之中,这一回, 他换了个官名叫“尚书令”。
龙都的朝堂沿用旧制,尚书台的长官为尚书令,在三公之下, 但到了长安, 康平未再设置三公之职,而是直接分为中书、门下、尚书三省。中书、尚书的地位一下子高了起来。
崔仲欢以为康平不再设置三公, 是因为她经历过三公之乱,不想在西燕重演这样的悲剧, 因此撤销了司空、司徒、太尉之职, 却不知道康平设置三省, 纯粹是照搬翟融云的手记。
那本曾被藏在睿王烈府上的翟融云手记也随着康平被带到了长安。她可一点儿也没忘了破译好友身前的著作,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发现翟融云留下的“三省六部”格局, 惊为天人,遂拿出来直接用在了长安的朝中。
尚书台下工、刑、礼、户、兵、吏各司其职,参政议政井然有序,而尚书台外,门下中书相互制衡, 三省长官互相牵制,杜绝此前三公权力过分集中而架空皇权的可能。
为了这个登基大典, 崔仲欢忙得是焦头烂额, 幸好新任的礼部尚书就是原先长安的地方长官, 对龙首原、明堂什么的都很熟悉,倒是为他分担了不少。
新朝建立,百官之位还有许多空缺,好多大员都身兼数职,再加上从河西来的那些匈奴贵族不习惯汉化的官职,整个朝堂一度一团乱麻。
慕容旭不过是个花架子,摆在龙椅上供人瞻仰的。他自己倒是已经接受了这一命运,所有的政务全都丢给康平和刘易尧处理,看着康平埋首在一堆奏折之中,刘易尧都有些心疼。
她同崔仲欢事无巨细,一条条核对登基大典的流程,这时秋韵走了进来。她如今暂领掖庭令一职,但慕容旭的后宫只有郑珍容一个,她这个掖庭令没有后妃要管,自然一门心思投在了后勤上。
康平抬眼看了眼她,笑道:“你穿着的这是新制的女官服?”
秋韵答道:“赶工出来的,不算细致,但外面看起来还好。”她翻出袖口向康平展示了一下袖子内的线头,“但现在绣房也只能做成这样了,文武百官的衣服第一批已经赶制完了,这是陛下的礼服,阏氏过目一下?”
康平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也没必要那么细致,我们现在穷得很,钱都要花在刀刃上。”她又问道,“禁卫的安排如何了?”
秋韵答:“宫中的禁卫是刘奕平在负责,宫外巡视则是贺赖孤。”
康平看了一眼一旁埋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崔仲欢,说:“崔先生倒是对羽林卫有经验,可惜他现在太忙了,已经无暇顾及安保方面。我们手里的人还是太少!”
内阁全都是从河西跟来的匈奴人,对这个朝堂的运转方式一知半解,康平不想再建立一个全是胡人的政权,可她手中的汉人不过就崔仲欢这么几个。她又问:“徐先生安顿下了么?”
秋韵道:“先暂时安排在宫内了。”
康平说:“高熙一件事是做的对的,扩建太学,只可惜她用力错了方向。”她转向崔仲欢,“崔尚书,你说呢?”
崔仲欢:“若要组建朝堂,光有君没有臣也是不可能的。此前在龙都蔚秀园不是已经试过盲选生员?这次在长安太学也可以用这种方式。徐先生已经做过一次,应当也是驾轻就熟了。”
康平:“嗯,说的不错。看来徐先生一到长安就得忙碌起来了。秋韵,你去通知一下徐先生,太学的事情交给他全权处置。对了,他的学生们都跟来了吧?十一郎也来了吧?”
秋韵说:“来了,十一郎现在不方便来面见阏氏,但托我告诉您,桓墨回国了。”
康平闻言,看了一眼刘易尧。
刘易尧对桓墨这个人不熟悉,微微有些迟疑,但将那姓氏在脑中一过,顿时一根弦绷了起来:“桓十七郎?”
康平冷笑了一下:“这个节骨眼上回国,到底是真担忧燕国的局势不稳牵连到他,还是因为楚国的局势也不稳了?”
崔仲欢道:“至少目前楚国还没有什么动静。”
康平用手掌托住了脑袋:“楚国要一直能维持住四家共治的局面倒也好了,至少我们不用去忌惮他们。但这平衡一旦打破……老崔,你说我们要不要先高熙一步,拉拢桓氏?”
她面前一堆纷繁复杂的政事,国内有之,国外有之,摊在她的面前全需要她一人处置,他道:“高熙不见得会意识到这一点。”
康平说:“但高大臣没准呢。不行,得派个使臣到楚国去,就十一郎吧,他和桓墨熟。”
安排完楚国的事情,她又开始问秋韵一些细节,同时和崔仲欢核对,直至深夜。
崔仲欢走后,康平叫住了秋韵,突得问道:“秋韵,我这两天听见呼延部有些传言,说你和崔尚书之间发生了什么,确有其事么?”
秋韵自从当上女官之后,越发稳重妥帖,但听了此言,顿时脸上一片绯红,半晌才道:“那不过是个误会,那天崔先生突然发病,我没来得及叫呼延大人帮忙,却被呼延部的别的亲兵看去了,他们不知道崔先生的病情,理解错了。”
“你就让他们将错就错?”康平挑了挑眉。
秋韵的声音已经渐渐低了下去:“总不能将崔先生的病公之于众吧……”
康平“嗯”了一声,突的,她说:“那你和崔先生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秋韵连忙道:“我同崔先生之间清清白白!”
“没什么也被你那帮呼延部的小子们说的有什么了。”她道,“既然你肯替崔仲欢背下流言,心里对他总归还是有点什么的吧?”
秋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只是按照阏氏的吩咐办事,不敢对崔先生有什么肖想!崔先生对我也是清清白白!”
瞧着平时伶俐的她现在只会翻来覆去说“清清白白”四个字了,康平叹了口气,道:“我看你和老崔都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你的出身是不行,可你现在也是掖庭令了,三品女官,没有配不上他的。”
秋韵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
康平说:“你又不是呼延丽,不在乎这些。这事儿是老崔惹出来的,我会叫他负责。”
“不!”秋韵突然道,“阏氏,我真的不奢望什么,崔先生是清河崔氏出身,而我纵使现在已经是女官,依然是寒门小户……”
“你怕崔家容不下你?”康平敏锐地抓住重点,“秋韵,这儿可是西燕,你那户籍是东燕的户籍。在西燕可没什么五不五姓、寒不寒门。何况崔仲欢还真能和清河崔氏有联系么?”
秋韵侍奉了她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她不好好安顿她的终身大事,怎么对得起秋韵这些年的付出呢?
可秋韵却说:“崔先生虽然离开了清河,但他心中,始终还是将清河崔家放在最高的位置上。阏氏,他心里那道坎儿过不去,一直觉得自己愧对清河崔氏,愧对他的兄长,他在赎罪。他不会去考虑这些事情的……”
她自己说着说着,心里头油然生出一股绝望来。崔仲欢提起他大哥时的悔恨和泪水像是锤子一样砸在她的心上。他像是一个负着沉重背壳的龟禹禹独行着,十二年前的冲动酿成的恶果刻在他的背甲上,将他日日折磨。
他确实不想也不敢再考虑男欢女爱的事情了。
康平看着秋韵低着头,面前的地板上已经滴落下了一颗水珠,竟然也生出一股无力之感。她将秋韵拽起来,道:“算了,我姑且也不掺和你们这事儿。老崔的坎还得老崔自己去迈,他天天把自己塞在工作里头也不是个事儿。但现在我还真不能缺他这个工作狂。”
她伸手,温柔地替秋韵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你若是暂时不想考虑这事,那就先把心放在掖庭吧,掖庭的事情也很多。至于呼延部的那帮小子——真是闲得没事儿做了不成,不若塞到贺赖孤手底下磋磨磋磨算了!”
秋韵破涕为笑:“娘子,”她换回了之前在郑家对康平的称呼,“秋韵此生能遇见您这样的主子,不枉过了。”
康平拍了拍她的肩头:“那就给我好好干活!”
待秋韵走后,刘易尧却凝眉了:“秋韵说的老崔赎罪那件事……”
康平道:“错不了。崔仲欢这辈子这样大起大落,现在是什么在撑着他?不就是对清河崔氏的愧疚么。”
“那你想要翦除世家的事情,他会支持么?”
康平舒展地笑了:“我也不是翦除世家,只是现在世家的发展太冗余了。这哪是书香门第,都给窝成大地主了。诚然,世家出身的有识之士很多,朝堂不可能对他们关上大门,我说的翦除世家,是要翦除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联系。否则他们就会发展出如今楚国那样的局面。”
“我记得你之前并不是这样想的。”刘易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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