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那人是罗阿斯,为清理门户而来。
贺赖孤教过他一点潜行之术,他学成了个三脚猫,也触犯了罗阿斯的禁忌,这罗阿斯肯定要置他于死地,但也正是因为跟着贺赖孤学过一点,他清楚罗阿斯的套路,才让他躲过那个人的第一击。否则只怕现在他的脑袋就已经挂在罗阿斯的弯刀上头了。
他清楚地知道罗阿斯功夫的诡丽和杀机。那人提着刀踩着骄矜的步子,几乎是漫不经心地追赶,而他不敢多用罗阿斯的步法,此刻不过是慌乱没命地逃窜。
他不知道值班的三十卫在哪里巡逻,这是这个未央宫中的机密,就连慕容康平本人都不甚了解。但他猜测三十卫应该集中在内宫的范围,因此在扔出代表着撤退的信号弹后,他开始往外宫跑去。
罗阿斯似乎并不想立刻杀他,他不紧不慢地跟着,时不时用冰凉的利刃鞭策。刘奕平知道他是想从他身上获知三十卫的所在,他在等三十卫的人来营救他好让他一网打尽。那他更不能叫罗阿斯发现了。
他一路奔逃,挑的尽是无人巡逻的小径。未立庭燎的路上,他几乎是跌跌撞撞,艰难地维持着平衡,心若擂鼓。而远方天际的星河如同贺赖孤灰蓝的眸,冷静自持地看着他的狼狈。
有时候一队巡夜的羽林就隔着墙从他们旁边走过,整齐的步伐回荡在空旷的未央宫里,却从未发现他们。刘奕平这两年跟着刘易尧也经历了不少风雨,却从未直面过这种可怕的光景。他甚至想起初见贺赖孤那次,他轻松地将他压制,冰凉的刀刃贴着他的脖颈,只再往下用力一分,他的血管就会在削铁如泥的刀口下断裂。
贺赖孤那会儿没杀他,但他早已领教过这罗阿斯功夫的可怖。
他很快跑到了尽头。
那是一座废旧的宫室。西燕国库空虚,财力大部分投入进东征,慕容康平带着慕容旭入主的时候只翻修了少数几个宫殿,外围的宫室几乎还处于半壁倾颓的状态,黑魆魆如同鬼蜮。但刘奕平身为禁宫宿卫长官,自然将所有宫室路线熟记于心,他蹿入殿中,沿着墙下的阴影,想象着自己是一条蛇,贴着墙悄无声息地往里走。
罗阿斯的步子踩在陈腐的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旧宫室中反而叫人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追赶了这一路,他也看清了这刘奕平不过是习得一些潜行术的皮毛,因此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他在黑暗中用那双猫一样碧色的眼睛打量着这片宫室,意识到刘奕平是在将他引开。
他的唇边立刻带上了些血腥的笑意。
但很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讯息。
刘奕平贴着墙面觉得自己几乎成了一只巨大的守宫,危机感让他几乎腾不出脑袋去思考别的东西,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刀兵碰撞的声音。
罗阿斯不至于蠢到把自己的两把弯刀撞在一起。
他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武官制服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他腰上挂着长安宿卫统一的雁翎刀,月光从他他板带上的铁质腰牌反射回来,带着冰凉的寒意。那把雁翎刀此刻被罗阿斯用双刀扣住,两人僵持着。
夜色勾勒出了他精致绝伦的轮廓,叫刘奕平心头一沉。
娘的,他往这处跑,将罗阿斯引来,就是为了叫贺赖孤他们避开。谁知道这蠢货竟然自己撞到枪口上来!
贺赖孤显然刚从宫外进来,人前他是虎贲中郎,人五人六的,外出办公的时候从来不会背那两把弯刀。手中的雁翎刀是宫中统一发的,质量低劣,也就吓唬吓唬坊间流窜的宵小,在罗阿斯这种高手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罗阿斯的目光转到了贺赖孤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没想到他竟然长得那么漂亮。就在他惊艳的这一瞬间,贺赖孤脚底轻移,从两把弯刀的桎梏中剖出一道罅隙。
然而雁翎刀并不顺手。
罗阿斯的双刀划出一道流丽的星光,步步紧逼,贺赖孤单手持刀抵挡,另一只手在背后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刘奕平知道他看见他了,他死咬嘴唇,也不管藏匿自己,直接往梁上蹿去。
贺赖孤的眉心几不可见地皱起,但他全神贯注地投入在和罗阿斯的缠斗之中。两个人的武功路数极为相近,罗阿斯的功夫是只管杀人和潜行的,却没有几招是防守的招式。那罗阿斯步步紧逼之中却发现眼前的贺赖孤偶尔还会用一些奇怪的防守姿势。
刘奕平蹿上房梁,年久失修的宫殿,大梁都被白蚁蛀空,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梁上。木结构椽接的零件咬合紧密,层层叠木的藻井在他的叩击下发出沉重的闷响。他无暇观察下头的战况,而是一路摸到了白蚁的巢穴,往下头大吼一声:“喂!”旋即用力将那一处腐朽的椽子掰了出来。
雕花的藻井发出吱嘎一声痛苦的巨响,朝下重重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