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预言

是徒劳，可是也的确有人的挣扎换来了一点“不同”。

    想要成就星见孔雀认识的“阿修罗王”需要太多的机缘，只要任何一次的选择背离“命运”的指示，“京”就会走上其他的道路，他或许仍然会是“壬生的红王”，仍然会是“赤王”，却可能不是“地龙”，可能不是“伊势的神子”，可能不会在另一个世界的姆大陆中得知“命运”的真相，也就不会选择惨烈的坠剑。

    可笑而讽刺的是，只有“京”的“死”才会延续出“卡尔提克耶”的“生”。

    他的命运就像是壬生的家纹一样，太极之中阴与阳的转化正如此刻生与死的变动。

    如果“京”一直是“京”，那么“卡尔提克耶”就永远不会诞生，在那样的世界之中，仍然会有“孔雀”，可是那时候“孔雀”认识的“阿修罗王”将不会是“卡尔提克耶”，而是连“苏利耶”之名也不曾得到、从出生开始就沉睡到数百年后的“阿修罗”。

    如果“京”不再是“京”，他也可能不会成为“卡尔提克耶”。命运是密织的网，规则是精密的罗盘，众生皆为棋子，“王者”仍会是“王者”，却未必是天界之中引领光明的“阿修罗王”。在等候的漫长的岁月中，孔雀曾经无数次观测星轨，因而得以看到了不同的命运，那被编织给“爱染明王”的命运也同样可以落在“京”的身上。纵然天平两端需要平衡，作为砝码压住天平的人选却可以变化。如果放弃了一切的希望，那么，从极致的绝望中也可能出现与“京”全然相反的存在，成为掌控毁灭之炎的魔界之王。

    然而星见可以做的只有“占卜”而已。他可以给出“预言”去引导命运，但是，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不相信命运”的人，变革的契机就握在他们手中，通过一次次微小的不同积累出足以撼动既定命运的力量，到了后来，孔雀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期待“命运”还是期待“有谁改变命运”。

    即使有着深刻到绝不会遗忘的愿望，过于漫长的守候仍然会让神族也身心俱疲。

    于是，孔雀对自己施行了沉睡的秘法，可以唤醒他的只有这世上最为炽热的火焰。

    孔雀是如此地迷恋着阿修罗王金色的幻力火焰，比任何一任巫女都更加期望长久地凝视它。

    “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安心休息”……

    卡尔提克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更加深沉的部分，想到他回到阿修罗城时看到的死寂的景象和宛若化石一般的黑茧，不免心生怜惜，伸手握住孔雀的手，将他拉起来。

    “好了，我会陪着你，去躺下休息吧。星见如果因此生了病，可就是阿修罗王的过失了。”

    孔雀乖巧地站起来，抱住了卡尔提克耶的胳膊，甜甜地说：“好。”

    卡尔提克耶把孔雀送回了休憩的寝宫，看着他躺下，在床边坐下，一手抚摩着他的额头，让他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别担心，我不是没有了星见就不知道如何前进的家伙。再说了，即使真的需要占卜者相助，还有牙晓君呢。”

    孔雀原本都已经闭上了眼睛，听到这句话立刻强打精神睁开眼睛，略带着哀怨地说：“我和梦见可不一样！‘梦见’只会看见‘未来’的‘可能性’，但‘星见’看见的就是‘未来’！如果依靠‘梦见’的话，就可能发生失误。”

    “可是，如果‘未来’是确定的，无论我怎样选择都无所谓吧？”

    卡尔提克耶在孔雀额头上点了一下，笑着说，“牙晓君说过，我改变了他梦到的未来。从这一点来说，如果想要改变未来的话，就不能依靠于‘可以看见未来的人’，是吧？”

    孔雀听到这句话神色一变，讷讷几声，最后才不太甘愿地说：“是的……准确来说，‘可以改变命运的是不相信命运的人’，正如‘可以毁灭神明的是不相信神明的人’一样。但是，即使如此……我也还是会竭尽全力地……为您指引出更好的未来。”

    卡尔提克耶忽然沉默了。

    他想起了一件久远的事情，比他去往天界更加久远。

    在八原的边界有着一座森林，森林深处居住着一位缘结神。

    那一位接受了玲子祷告的天之御影神曾经向他宣示过一个连传话的神明本身也不知晓的“预言”。

    “……六星陨落，其为背天之暗星。非天之炎，在天灭天，在地灭地。红莲火焰将烧尽一切邪恶，六星终将压倒众生，无人能阻，汝等将成灭天之破。”

    这一个预言他曾经完全无法解读，这时候他却稍微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天之御影神传达的这个预言……是你做出的吧，孔雀？”

    想要假装睡着了的星见被点了名，身体微微一抖，最后发现无法含混过去，只能硬着头皮开了口。

    “……不，王，您猜错了，这并非我做出的预言，而是前任星见……尊星王最后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