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确实不多,冲洗的时候堪堪两遍水就差不多了,因为头发稀疏的缘故,茶麸的渣滓全都被冲了下来,也就是她能这样,张昭华的头发是不能直接泡在茶麸水中的——最后张昭华给她拧干了头发,用巾布一包就催她赶紧回房。
回了芳芳的高房里,张昭华咦了一声,道:“你这房里,怎么不生炭火?”
“只有俺娘和俺弟房里生炭火,”芳芳快速擦着头发,道:“等一会灶上生了火,这屋里就暖和了。”
和芳芳家相反,张昭华家里是张昶张升的房里没有炭盆而张昭华的房里加了一个大大的炭盆,屋子后面一大袋子黑炭都是给张昭华备着用的。
像张昭华家里这样的是极少数,村民大多数还是重男轻女的,这也不是张昭华能置喙的事情——不过好在大家都有炕,晚上烧的热乎乎地睡特别舒服,下半夜的时候虽然渐渐凉了但是仍然有余温,天亮那一会儿都懒怠地不想起来。
“葵花籽,生的,”芳芳把一大盘瓜子推过来,道:“能吃得惯吗?”
“能,”张昭华道:“生瓜子营养价值高,还不上火,不过你也不要天天吃,你没照镜子看看吗,牙齿都坑坑洼洼地啦!”
说着她把从家里拿过来的布包丢过去:“里面是晒干的野菊花,当时摘了你说没有精力晒,我给晒好了,你拿去填枕芯吧!”
芳芳惊喜地打开一看,果然是已经干透了的菊花,她拾起一颗问道:“能吃吗?”
“能泡水,”张昭华道:“这东西刚摘回来的时候,菊花堆常会有小虫子出现,我娘看不下去,全都用水淘了一遍之后才晒的。你可以分出来一点泡水喝,剩下还有许多填枕芯最好。”
“回头让俺娘扯了枕芯缝进去,”芳芳把菊花收好,道:“你说你怎么这么灵巧呢,明明咱们吃用的都差不多,可你就是过得精贵!”
“什么精贵,”张昭华好笑道:“在茶麸饼上套个袋子就是精贵了,枕头里多塞一点野菊花就是精贵了?你是没见过真正精贵的人!”
“真正精贵的人是怎么样的?”芳芳问道。
“那可是吃一道茄子也要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才吃的,”张昭华对《红楼梦》里头那道赫赫有名的茄鲞是记忆深刻,道:“一个茄子,要用十只鸡去配它——这炊金馔玉的吃食,才是精贵人家席上的一道菜!”
“俺的娘啊,”芳芳听得傻眼:“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富贵日子?那可莫要哄我!听说皇帝的日子不过也只是每天吃些蔬菜,外加一道豆腐,连猪肉都不常吃哩!哪里还有人比得过皇帝老爷!”
“皇帝是节俭,他要不节俭,底下人早都收不住了,”张昭华笑道:“吃猪肉少是因为这皇帝就姓朱,有些忌讳罢了,不过是字异音同的事情。”
“自从酒礼上吃了肉,”芳芳咂咂嘴道:“一个多月了,俺都再没闻到肉味儿。”
“你再忍忍,等过年了一定有肉吃。”张昭华被她的表情逗乐了:“我听粮长说了,年初的社戏会请戏班子来,还要在土地庙前面弄灯市,到时候一定热闹地很——你现在多攒一点钱,到时候去灯会上好好吃一顿不就行了吗!”
提到这事儿,芳芳更是愁眉苦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