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洲城离京中只有两日脚程。
她已经见过宋哲来了多次,怕是大理寺中有要务。
宋哲言罢,从怀中掏出烫了金印的信笺,双手呈上交到方世年手中:“张寺丞还有几句话让属下带给大人。”
沈逸辰适时起身,既然是大理寺的内屋,再听下去便是僭越。
“既然三叔有事,我不便在此打扰,隔日再来拜访。”
他起身,方世年也跟着起身。
张寺丞近来在复审凉州侵吞土地一案。
此案牵涉到定王的岳丈一家,情况错综复杂,在尚未有定论之前,只能谨慎处置,以免留旁人诟病。
张寺丞让宋哲从京中加急送消息来,怕是查到了更多,却又遇到了难处。
事分轻重缓急,方世年也不留沈逸辰:“大理寺中确实有些棘手的要事处理,实在怠慢了。”言罢,又转向方如旭道:“如旭,替我送送侯爷。”
不是沈公子吗?
怎么成了侯爷?
方如旭这才反应过来,先前三叔似是就提起过,他没有上心,眼下就有些懵,便赶紧应了声:“是。”
沈逸辰却之不恭:“三叔留步吧。”
方世年点头。
“侯爷请。”方如旭伸手,稍稍鞠躬做了相请的姿势。
宋哲有公事要同爹爹说,方槿桐不便在场,只得跟在他身后,一道出了南苑大厅。
出厅左转是往大门方向去的。
出厅右转是回西苑的。
方如旭替爹爹送沈逸辰出府,就在前方同沈逸辰寒暄。
方如旭领着沈逸辰往左边的长廊走去,方槿桐则在身后悄悄右转。
谁知刚跨出一步,便听到一声:“方姑娘。”
身后的脚步声也都纷纷停了下来。
她哪里会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
她先前还说这声音好听的,眼下就恨不得捂耳朵!
爹爹口中的“侯爷”二字,她并非没有听到。
国中公侯伯子爵众多,她又不知他是哪一尊,只是爹爹都以礼相待,她也只能循规蹈矩。就算心中再是窝火,都得默默忍着,不给爹爹添乱子为好。
“方姑娘……”身后,沈逸辰又唤了一声。
方槿桐才慢吞吞转过身来,稍稍福了福,算作行礼。
头一直低着,也不抬眸,像个受气的丫头。
方槿桐确实觉得受气。
她想这人定是记着昨日的仇了,才要睚眦必报。
方才在爹爹那里没有寻到机会,就想着在离开前报复她一回。昨日分明是他先撞到她,她才摔碎了手中的白瓷花瓶的,她都没再寻他麻烦,他却蛮横不讲道理。
偏生还小气得很,今日认出她来,还要撵着她挑刺!
偏偏她在京中又没见过他。
外地的藩王诸侯诸多,不少手中是有兵权的,有些在军长威望也颇高,不能轻易招惹。
这哑巴气只能先吞下来。
于是这嘴都用来吞气去了,哪里还有工夫说话?
她低着头,不吱声。
阳光下,修长的羽睫倾覆,衬出一幅明眸青睐。耳边的珍珠坠子幽幽晃了晃,剪影出一道清新秀丽的轮廓,不施粉黛,却份外撩人心扉。
沈逸辰眸间微微一动。
心中就似被春燕掠过的湖面一般,泅开一丝一丝的涟漪,平静不下来。
忽得,浓烈得思绪袭来,便笑了笑,垂下眼去,悠悠然道:“我对方姑娘一见倾心。”
嗯?
方槿桐以为听错。
方如旭和沈括又离得稍远,根本听不清。
一时间,万籁俱静,三双眼睛都齐刷刷看向沈逸辰。
沈逸辰抬眸,唇边微微勾勒,声音更大了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方姑娘一见倾心,……”
方如旭一脸骇然。
沈括也僵在原处。
话音刚落,方槿桐拢紧了眉头,厌恶道:“沈逸辰……你脑袋进水了吧!”
昨日就见过了,今天还故意来演这么一出!
言罢,转身离开,也不管剩下几人脸上的错愕。
沈逸辰怔住。
缓缓看向一侧的沈括。
沈括吞了口口水,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侯爷,昨日你就见过方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