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是个既雅致,又挑剔的人。
“没有别的客人?”方槿桐看了看,四层的位置很宽,却只有肖缝卿一人。
肖缝卿抬眸看她:“我有钱。”
意思是,可以不做旁人的生意,图个清静。
方槿桐笑了出来,端坐直了,也不多绕弯子,开门见山:“今日来,原本是想还肖老板‘纪九残局’,东西太贵重了,没有收下的道理。”
原本?肖缝卿看看她,又看看篮子里的狗,有些想发笑。
方槿桐果真道:“这狗的主人家回京了,寄养在我这里,它在这里举目无亲,又有些笨,我昨日没看好,让给尿了。”言罢,阿梧真的掏出了那一叠白黄白黄的纸,方槿桐窘迫道:“也不好意思再还给肖老板了。”
肖缝卿真的低着头笑了出来。
肖挺看他,印象中的东家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笑过。
方槿桐使了使眼色,阿梧又掏出基本棋谱来,方槿桐继续道:“我这里有些棋谱,虽然不如孤本,却也寻了好久才寻到,先押在肖老板这里。等我回了京中,一定让它的主人家去寻‘纪九残局’的其他孤本来,再还给肖老板。”
言罢,从袖袋里拿出一页纸给他:“这是借据。”
肖缝卿真的接过。
借据里的字迹娟秀,字如其人,有颗七巧玲珑心。
“方小姐不必还我。”他退回借据,又退回那基本棋谱:“是我没有说清楚,给你的那本不是孤本,是我让肖掌柜寻人手抄的,孤本还在我这里。”
他神色如常,眸间含笑。
肖挺愣了愣,上前附和:“方小姐,的确是我让人拓的。”
“可纸页是旧的,泛黄的。”方槿桐娥眉微蹙。
肖挺应道:“要做的真些,寻这样的纸张倒也不难。”
肖缝卿真像做得出这样事情的人来。
肖缝卿抿了口茶,言道:“这样贵重的孤本,我随身带着做什么?”
这倒是真的,方槿桐信了。
狗蛋也信了,“嗷呜”一声,连声音都大些了。
阿梧连忙又将它的头按回去。
方槿桐轻咳两声,又道:“那你……还有旁的拓本吗?”
肖挺嘴角抽了抽,就听肖缝卿道:“有。”
肖挺觉得肉都疼了。
“那能不能再多借我几本,过几日还你。”方槿桐笑逐颜开。
肖挺阖眸,又听肖缝卿道:“好。”
*****
从清风楼出来,手中多了半个人高的棋谱拓本。
肖挺来送,一脸强颜欢笑,方小姐走好。
方槿桐笑盈盈道,多谢肖掌柜,我过两日就来还。
那方小姐记得,肖挺手都掐疼了,脸上还要赔笑,清风楼的半个家底都在这里了。
马车缓缓驶离,方槿桐摸着狗蛋的头,原本是去赔人家的,结果又拿了这老些回来。
阿梧叹道,三小姐,就两日,这么些能拓完吗?
方槿桐想了想:“两日是虚数,拓本嘛,肖卿逢应当也不会着急的。”
“也是。”阿梧笑了笑,“方才,奴婢还以为三小姐要把狗蛋抵出去呢!”
方槿桐嫌弃道:“它也不值钱吧。”
“嗷呜~”狗蛋抗议。
……
到了医馆门口,阿梧扶她下马车。
车里的‘拓本’,阿福说安顿好马车后,送到西苑来,方槿桐道了声谢。
门口的小厮见了她,赶紧迎了上来:“三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方槿桐询问般看她。
“有客人来找三小姐,等了大半日了,在东苑同少东家说话。东家夫人让我在门口候着,说见到三小姐就请三小姐赶紧来东苑一趟。”
来找她的客人?方槿桐嘴角牵了牵:“从哪里来的?”
小厮想了想:“定州。”
适才入夜,元洲城内华灯初上。
马车上,沈逸辰忽然指尖颤了颤,重重扣紧榻边。
清风晚照,车内微微有些凉意,柔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映了进来,铺在脚下的毛毯不觉染了一层清晖。
“侯爷。”沈括恭敬执礼,唤了一声。
他随侯爷前日里到的元洲城,元洲城内却突降了一场大雪。
他们自怀洲来。
怀洲地处偏南,带的衣衫单薄,侯爷染了风寒,撑了一日不见好,就近到了“仁和”医馆开了幅汤剂喝。大夫说侯爷风寒染得浅,这剂汤药喝完当有困意,回头睡上一夜,发身汗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