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总比路上颠簸好。”温玖淡淡地说,全然否定了周嬷嬷的话。
周嬷嬷虽没什么错处,但她是皇后的心腹,总仗着身份倚老卖老,随意插手温玖的事情。
偏偏温玖一门心思只在萧豫身上,对旁的事情向来不在意,更让周嬷嬷把她拿捏得透透的,事无大小,都是周嬷嬷做决定。
这会儿温玖把她否了,周嬷嬷一时都没回过味来,偷偷瞧瞧温玖的神色,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但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
这周嬷嬷伺候了皇后半辈子,那深宫里勾心斗角可是杀人于无形,早把她炼成个人精,此刻看嘉元公主稍有异样,便联想到靖安王温远身上去。
想必在靖安王那儿听了什么话,怪不得当时迟迟不想回京。
此事还要回京禀报皇后娘娘,现在只管把嘉元公主安抚好。
周嬷嬷定了定神,便说:“自然依公主,老奴这就去跟唐千户说,让他派人快马进京给皇后娘娘送个信儿,以免娘娘盼着公主,空欢喜一场。”
“嬷嬷看着办吧。”温玖也不多话,就算她不答应,周嬷嬷照样会向皇后报告自己的一切。
看她乖巧懂事,周嬷嬷又不禁露出笑容来。
到底是小孩子,又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她还能跟自己作对不成?
周嬷嬷出去找唐晋光送信,秋棠端来清水伺候温玖漱了口,扶着她起身,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
秋棠脸色变了,皱着眉说:“大清早就闹,也不知道分个地方,统共这么大点院子,还吵着公主不能休息。”
温玖抱着手炉,随口问:“谁在外面吵?”
秋棠谨慎地说:“除了翠烟,谁还有那个胆子?”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温玖的面色渐渐沉下来。
上辈子她恨死翠烟这个背主忘义的丫头。
永和二十三年,她十七岁,正是萧豫和她的婚事热热闹闹开始张罗的时候,她满心期待亲手为自己绣嫁衣,挑嫁妆。
翠烟是周嬷嬷的远房侄女,沾了点儿亲,她嘴巧讨得周嬷嬷欢心,周嬷嬷便把她安排在温玖身边伺候,因是贴身之人,她的许多贴身物件翠烟都能拿到。
那年秋猎,她跟着皇后去凑热闹,中午顶着大太阳,她觉得累,让翠烟扶她找个地方休息,谁知这丫头包藏祸心,让她在水榭小憩,谁知宣宁候的小公子孙少白会在那时候闯进水榭,翠烟大声嚷嚷把人都引来,装模作样哭着说温玖在此和孙少白私会,那孙少白身上还搜出她贴身带的玉锁。
她从小被皇后养得天真无知,如何见过这种肮脏手段?只知道哭着喊冤,请皇后为她做主。
她即将成为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如此有辱身份的事情几乎毁了她的前程,但她背后有温家,皇后不欲将此事闹大,更不愿深入调查丢皇家脸面,只能把事情都压下来,让她在宫里闭门反省。
她和萧豫的婚事就这么取消,从那之后萧豫更加疏远她,她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但翠烟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孙少白从小是个结巴,话都说不利索,胆子又小,这事吓得他大病一场,病好后整个人也疯疯癫癫,她还没去嫁去夏国之前就死了。
翠烟可谓是她上辈子人生中的转折点,她不是幕后主使,但却是真正插在她心脏上的一把刀。
想到这些,温玖心里还有一阵闷痛,她也不想休息了,转身往外走。
外面刚下过雨,空气中带着几分凉意,秋棠连忙拿了件浅绿色披风给她披上,一面说着:“公主小心,这里台阶小,地又滑。”
温玖不言不语,瘦弱的身影仿佛山中雾霭,单薄又清冷,巴掌大的小脸已经显出几分绝色,秋棠心里暗暗称赞:嘉元公主这模样可是世间少见,难怪皇上皇后都那么疼惜她。
走到外院,便见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女跪在地上呜呜地哭,她面前站着个身穿油绿色袄裙的丫头,正盛气凌人骂道:“你能有什么好东西?竟敢说我偷你的!又穷又贱的小狐狸精,眼瞅着这里男人多,你就赶着来闹事,闹给谁看呢?指望着谁出手救你,好让你晚上爬床!”
“住口!竟敢在公主面前说这种污言秽语!”秋棠大声喝道。
翠烟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温玖,却半点儿也不害怕,反而更嚣张起来,上前草草行了个礼,说道:“都是翠喜那丫头不懂事,偏偏这时候闹,吵了公主休息吧,回头奴婢打她几板子,包准她以后就乖了!”
温玖的目光冷冷扫过她的脸,那目光冷飕飕的让翠烟心里打了个突,刚才的得意劲儿不由自主被压了下去。
温玖淡淡道:“怎么回事?”
翠烟连忙抢着说:“都是翠喜这丫头,大清早闹着说我偷了她的东西,我一直都在公主房里伺候着,不信可以把周嬷嬷请来作证。”
谁都知道公主对周嬷嬷言听计从,她是周嬷嬷的侄女,请周嬷嬷来自然偏帮她。
翠喜一听,伏在地上哭得更厉害。
秋棠不悦地说:“公主面前号丧给谁听?你丢了什么东西?”
翠喜年纪还小,抽抽噎噎好不容易才把话说清楚,原来她进宫前是青州人,这次跟随温玖去凉州奔丧,靖安王慷慨,每人都给了丰厚打赏,翠喜想着要经过老家,就把之前攒的体己银子一并拿出来,托锦衣卫里一个老乡帮她送去家里,谁知道一大早起来银子就不见了。
翠喜想来想去,只有昨天夜里翠烟非要她去厨房里看着熬粥的炉子,按理说她只是三等宫女,公主吃的东西她没有资格接触,但翠烟是周嬷嬷的侄女,她说的话她们哪敢不听?
翠喜第二天一早要拿钱给认识的锦衣卫才发现银子都不见了,听人说翠烟昨天确实进过她们的房间,除了她,翠喜也想不出第二个人。
那是她在宫里五年攒下的银子,准备拿回家给父亲治病的,没了钱简直像要了她爹的命,她拼着死也不能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