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并不过时。也并非很正儿八经很刻板的衬衣,而是宽松休闲型,很舒适。
这刘海太碍事了,想了想,他找了把剪刀,对着垃圾桶把额前头发给剪短了,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样一看,整个人就精神了许多。
第二日便是周末,夏之衍一早出门,手里攥着几张名片。
夏星竹还在睡觉,徐丽萍一清早就出门摆摊去了,因此他一路下来,自己买了早饭。楼下有家面摊,下面条的姑娘比夏之衍大上几岁,本来边打着呵欠边盛面,谁知眼睛落到夏之衍身上,顿时脸红得滴血。
不止是她,来面摊这儿的都是一栋楼的老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素来知道五楼家徐丽萍有两个俊俏儿子,但是这俩孩子平时都低着头匆匆走过,不见人的。难不成坐着的这个就是?这可比邻里嘴里说的要帅气上太多了,都不用拾掇,便可以直接拉去当明星了。
下面条的姑娘将一碗面条轻轻地放在夏之衍身前,脸上红晕还未褪去,悄悄地站到摊子后面打量他。只见对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浑身沉默寡言的阴郁一扫而光,脊背很挺,身形很修长,往那里一坐,衬得小小面摊子瞬间变得简陋了。
夏之衍掰开筷子,注意到碗里牛肉都比平时多了好些,覆盖了一整碗,居然无从下嘴。
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么,他艰难地开口,不确定地唤了声:“妈……?”
这声音也带着发育期的青涩感。
“快起来,都五点半了!”外面又不耐烦地说了句,徐丽萍因为多年单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十分艰辛疲倦,总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厌倦感。但这样已经很好了。
夏之衍伸手捂住了眼睛,感觉泪腺隐隐作疼。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周围。巴掌大一块儿地方,墙角堆了几只箱子,充当书架和衣柜。窗帘是那种最老旧的泛黄的报纸,勉强挡住从外面照进来的刺目的光芒。
这是他以前的房间。
夏之衍恍惚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书桌上的日历,时间指向十二年前。
他这是,被一场陈沉设计的车祸,粉身碎骨撞回十五岁了么。
忽然想到了什么,夏之衍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一不小心撞到了床腿,但他拍打戏出身,平衡性很好,立刻站稳了。他从镜子中瞥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头发有些长,挡住了眼睛。身体很健康,不像后来他在娱乐圈里浮沉几年,因为骑马打戏淋雨落下了一身病根。
此时他身上每个细胞都是最鲜活最健康的状态。
夏之衍蹲下去拉开抽屉,乱七八糟翻了一通,时隔多年,记忆有些模糊,他不太记得自己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但是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张初三开学时全校同学站在一起的照片。
一眼望去,全都是相同的校服,脸庞也十分模糊。
夏之衍先是第一眼在里头找到了陈沉,站在他身边,搭着他肩膀,笑容明朗,吸引了周围一大半女孩子不看镜头朝他看。
这就是陈沉,人群中的聚光点,从小夏之衍为他写作业,上课打掩护,一直到进了娱乐圈后,还顶着舆论压力替他解释他父亲吸-毒的传闻。夏之衍以为两个人算得上生死之交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一旦信任出现危机,陈沉翻脸的速度谁都望尘莫及。可是现在自己重生了,一切都将重新洗牌,那些悲剧还能再次发生吗?
夏之衍手指微微缩紧。
但是现在他要找到的不是陈沉。
他想找到的是那个为自己豁出生命的人。
夏之衍从左到右,视线在每一张模糊的脸上逡巡,但是并没能找到薛疏。也是,以薛疏超过陈沉百倍的身家,怎么会和他们读同一所学校。要真的在同一所学校,这种人物绝对不会籍籍无名,他怎么会对薛疏毫无印象。
说起来他和薛疏不过是在一次酒会上有一面之缘,在那之前,他虽然知道望都有权有势的世家中有薛疏这么一号人物,却对他知之甚少,所以根本想不通为什么薛疏偏偏对自己那么执着。
但是在火化时看到了那张照片,他猜,是不是薛疏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夏之衍不知道,现在自己回来了,那么另一个世界的薛疏怎么办,已经火化了吗,还有什么遗言自己不知道吗。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自己报了仇,就觉得再无留恋吗。
夏之衍死后待在薛疏身边三个月,亲眼看着他给自己报仇。一开始夏之衍看着陈沉被摆了道子忙得焦头烂额,也觉得大快人心,但很快他便开心不起来了,因为他同时也瞧见了薛疏不再鲜活的双眸和疲惫的神情。
他浪费了薛疏的时间和生命,却没有对他的感情做出过任何回应,甚至薛疏临死前,也只以为这是段无望的感情。
像薛疏那种人,生来就是人上人,穿着白衬衫本应该气宇轩昂,却在一夕之间落魄无比。
值得吗?
当薛疏倒在血泊中时,夏之衍很想问问他。
但现在一切都重头开始,是不是这一次可以当面问他,到底为什么那么做?
夏之衍想了很多很多,车祸时身体被压扁撕扯的痛苦还埋藏在意识里,时不时窜出来,令他一身冷汗,他仿佛从什么梦靥中逃了出来,挣扎的过程十分之痛苦,但他窥见了一丝天光。
夏之衍闭了闭眼睛,将照片收起来,然后穿上衣服。他少时家里情况不好,父亲不管事,母亲一个人撑起一个家。虽然说不上家徒四壁,但经济情况也十分捉襟见肘。一如这没有粉刷的裂缝灰墙,他的衣箱子里也没有几件能穿的衣服,除了校服就是汗背心,就连这校服也是徐丽萍出了好几个月的夜市攒来的。
为了他和弟弟的学费,徐丽萍出去在工厂上班之外,还偷偷打了好几个工,就是这样才一天天把身体拖垮的。以前他年少不更事,虽然知道家里情况不好,却只会心烦徐丽萍永远都是一副疲惫冷淡的神情,更没想过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为这个家担当一些,直到徐丽萍去世后,他才猝不及防地被迫长大,一夜之间好像天都变了。
现在既然他重新回来了,自然要改变些什么。至少,不能再让母亲和弟弟落得上一世的下场。
就这么一会儿,外面突然吵了起来,铁门哐当一声,好像是几个人进来了。紧接着是一个腔调土气的女人声音:“我说孩子他妈,孩子他爹还在世上的时候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现在人都没了,你还攥紧那几个钱紧巴巴地不肯放,连葬事都不肯为他办一场不成……”
屋子外头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好像在劝说着什么。但徐丽萍始终沉默着,没有开口。
夏之衍站在房间里头,也反应过来了,又多看了一眼日历,他这是回到了什么时候,居然是回到了他爸死后的第三天。之所以没想起这茬,是因为他这个便宜爹对于这个家而言,基本上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甚至来说,夏之衍宁愿自己没有这个父亲。
这人丢下两个孩子和徐丽萍单身一人,卷了铺盖离开家乡多年,等到徐丽萍含辛茹苦地将两个孩子养到十来岁的时候,他才不知从哪个疙瘩处冒了出来,这之后更是烂泥扶不上墙,除了找徐丽萍要钱赌博就是恶声恶气地骂夏星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