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人拿来装东西的全都是那种编织蛇皮袋,再多点儿花样,就是大小有区别。除此之外,就是塑料袋、牛皮袋、蛇皮袋。
就连颜色也没什么区别,清一色的灰白色。
徐丽萍偶尔会将工厂里扔掉的一些零角料拿回来,自己用针线缝好攒起来,然后下班后拿出去摆摊子卖。因为卖的便宜,销量还可以,但毕竟太累了,而且总共也挣不了几个钱。
夏之衍靠在门边,道:“妈,你一个袋子毛利润多少?”
徐丽萍头也没抬,道:“两毛。”
一个袋子从工厂里出去放在店里卖,就是两块钱,但要是徐丽萍卖,就只能卖三毛,原材料不需要什么成本,她把自己的人工成本和时间成本算少一点,便只赚两毛。一个晚上能卖出去三百个编织袋左右,那么就能赚六十多块钱。
这对于又要交学费,又要养活三口之家的她而言,实在太少了。
夏之衍想了想,说:“你有没有想过,稍作改变就能卖出不一样的价格来?”
徐丽萍作为一个普通的工厂劳动工人,显然是听不懂他这话的含义的,因此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小孩子别瞎掺和,读你的书去,就埋下头继续干活儿了。
夏之衍张嘴打算继续说什么,徐丽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他道:“今天我下班回了趟家,有人开着辆看起来很贵的车子,送来一件东西,指名道姓给你的,我给放在你房间里了。”说到这里,她皱起眉头,道:“你放乖点,可别在外头招惹什么人了。”
“放心。”夏之衍道,心里也有些好奇,转身回房间,见地上放着一只包装精美的皮箱子,箱子很大,几乎可以装得下一个人,还是如今十分不常见的密码锁的。箱子拉链旁边放着一张卡片,上面是某个人一笔一划的字迹。
看得出来,他反复写了许多次,用心至诚。导致字迹有些可怜兮兮的娟秀,只不过还是能从字里行间瞧出原本的锋芒来。
最下面一句话是怂哒哒的请求:夏同学,这是我手机号码,今天我们已经认识了,以后是不是可以互相发短信了呀。
紧跟着后面还画了个当下十分流行的爱心,画得含羞带怯。
——
薛疏日记:想每一天说晚安,所以给他买手机了,紧张。
大佬日记:年少时期的我是不是傻,夏之衍心高气傲肯定会把手机摔得四分五裂的!
梁生才是个生意精,一被点拨立刻懂,虽然他之前没有从事过这一行业,但所有赚钱的法子都是相通的。不仅如此,只要想往上爬,道理都一样。
等他按照夏之衍的说法,收了一批货之后,夏之衍又让他去另外一家工厂,收一批更加便宜,看起来却没有第一批货那么高大上的货。
这次不用夏之衍说,梁生才是个神队友,立刻明白其中门道。光是利用这些人的攀比之心还不够,还得把人群区分开。一旦开始有人买了第一个摄影器材,他就会觉得自己有钱,与众不同,而一旦有人买了上等货,又会觉得自个儿和那些买下等货的人不一样……
俗话说同一杯水换个包装价值立刻不同。梁生才也在外观包装上颇费了些心思。一想到即将兑现在手里的钱,他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不过等他把这些全都忙完之后,夏之衍让他留出三分之一的钱,买了大量凳子、矿泉水饮料、风扇、蚊香、墨镜、防晒衣等东西。这些货足足装了十来车,梁生才找运输车队的时候都觉得肉疼,这可又是一大笔花销。
……
薛疏对这件事情很是上心,含着金汤匙长大,从来没有尝过没钱的滋味,乍一开始能自己赚钱了,比谁都投入。周恒也主动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他记性最好,账房先生非他莫属。
三个人由于这件事情迅速成了一个小圈子,放学后去薛疏家里写作业。
“你家怎么离夏之衍他家这么近啊,半条街道的距离啊,你们都可以互相串门了。”周恒站在门口,嘀咕道。
薛疏掏出钥匙开门,含糊其辞道:“巧呗。”
夏之衍跟在后头,默默想起了前几天上微机课,三页吊扇头顶嗡嗡响,他坐在薛疏后面一排,看他满头大汗地搜了一整节课渝水路三维地图。
房子很大,薛疏一个人住,周恒有点奇怪,但薛疏对他不冷不热的,他也就没问出口。三个人在书房里写作业,黑色长桌,很宽。周恒把书包放下来,在一边坐下,把另一张椅子搬到自己身边,正打算招呼夏之衍过来坐。
薛疏坐在对面,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突然长腿一伸一勾,把他身边的椅子从桌子下面“刺溜”一声勾过去了。
周恒:“……”
夏之衍端着两杯水过去,一杯放在薛疏面前:“……喝水吧你。”
薛疏兴冲冲地抱起水杯:“好。”
周恒看了他们一眼,为什么没有他的啊。他认识夏之衍也不比薛疏晚几天啊。
于是夏之衍很顺其自然地坐在了薛疏身边,两个人的手肘稍不注意就会碰到一起。
几小时下来,夏之衍和周恒倒是认真写作业,唰唰几页奋笔疾书,就薛疏一个人面红耳赤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书半天没翻一页。
周恒不愧是个学霸,在学习上简直天赋异禀,花了几小时的时间给夏之衍把初中三年的所有重点划了一遍,并且将知识点串讲了一遍。有人讲就相当于把思路从前到后顺了一遍,可比自己慢慢看书来得快多了。
夏之衍本来对知识只是有些遗忘,其实基本功还在那里,怎么着函数这些东西也能够轻轻松松解出来,就是概念性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被周恒这么一顺,脑子里也清晰起来了。那种大脑里一点点充盈起来的感觉,还挺好的。
“早知道你这么会讲,我就把我弟弟带过来了。”夏之衍没忘了夏星竹。
周恒知道自己一无是处,只能学习,有点害羞,又有点骄傲地说:“下次让他过来也是一样的。”
薛疏看着两个人,憋了半天,突然小声说:“其实我也会。”
夏之衍挑挑眉,翻到卷子后面最难的一道大题,把卷子和笔递给他:“那你给我讲讲。”
薛疏拿过笔,和夏之衍指尖碰到了一起,花了五秒钟的时间平静了会儿,然后花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刷刷刷落笔解题步骤。他写得很快,几乎不用计算器,全靠心算,却又和周恒那种脚踏实地的解法不一样。他仿佛是全凭感觉,就像嗅到了腥味便一往直前的小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