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宁一阵头疼,派人去菁菁轩把人找回来,由着碧玉敲打了一通。
元宁拿着草编手环,实不知该怎么处置,这玩意放在首饰盒自然是不合适的,可到底是大堂兄送的礼物,虽说他是随手给的,直接扔了也不太好。
她正拿着那手环愁眉苦脸,目光一飘便瞅到元慈送过来给她读的那几本疏要,眉眼一弯便把草环夹到了书里。
丝绦在院子里喊起来,说是大姑娘和二姑娘房里的人送花瓶来了。
元宁将书放回架子上,便去院子里挑桂花了。
左瞧瞧,右看看,最终剪了一支大的,两支小的,分装在两个花瓶里。
“三姐姐,在摘花呐?”娇滴滴的声音从院门口传过来。
元宁回过头,便见到四妹盛元惠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盛元惠是大房柳姨娘的女儿,比元宁小三个月,平时在大房帮着柳姨娘打理事务,虽然年纪小,却颇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主意深得很。
“妹妹快进来坐吧,厨房正好做了桂花糕。”
盛元惠笑着跟着元宁进了屋,落座之后,俏皮的吸了吸鼻子,“真香啊,这花香可比用什么熏香都强。”
“四妹若是喜欢,只管在院子里种些桂花,这花好养,插一支就能活。”元宁静静瞅着这位妹妹,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上门绝不是谈什么桂花。
果然,盛元惠抿唇:“听说婶娘要带三位姐姐去卫国公府做客?”
原来是冲着这事,四妹的消息倒挺灵通的。
元宁啜了一口茶,应了一声,“嗯。”
“三姐姐,我听说国公夫人这次请了江南最有名的戏班,我也想去见识一下,你能不能跟婶娘说一下,也带我去凑个热闹?”
元宁心下一笑。
论起来,元柔待她向来亲切,她不去找元柔说,却来找自己,显然是有把握自己年纪尚小,看不穿她的心思。
“国公夫人的帖子是给娘亲下的,她原本只想带大姐和二姐的,我也是求了半天她才答应带我,妹妹若是想去,不如去找二姐说说。”
盛元惠显然没料到元宁会拒绝自己,愣了一下,勉力一笑,“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三姐了。”
目送着盛元惠离开的背影,元宁心中微冷。
大房的那一位姐姐和一位妹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爹和娘一向没有私心,对大房的事尽心竭力,尤其在婚事上,更是毫无偏私,为元柔和元惠都谋得了好婚事。
元宁也是后来才知道,元柔的王妃位置,竟然原本是属于大姐元慈的。
虽然个中缘由她还不太清楚,可既然重活一世,就绝不会让别人再算计到她们姐妹身上。
不过,现在先要解决的,还是碧玉的事。
碧玉一向处事稳妥,饶是元宁重活一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唯有从她的家人那边着手了。
……
“姑娘,喝口茶润润吧。”
呦呦园里,秦嬷嬷见元柔从正院回来就不说话,看起来思虑很重的模样,便屏退了房里的丫鬟,点了一壶茶端过来。
秦嬷嬷是元柔母亲的陪嫁丫鬟,元柔没了母亲之后,秦嬷嬷便留在元柔的身边尽心照料着,虽说名分是下人,实则是当成自己闺女来疼的。
“嬷嬷,坐。”元柔见到秦嬷嬷,绷紧的小脸这才松了许多。
秦嬷嬷坐到她的身边,“方才正院来人送了不少东西,我点了一下,都是好东西。”
元柔微笑,“婶婶给的,自然是好的。只不过衣服首饰给的公允不难,可旁的事就难了。”
“可是今日二夫人说了什么?我的姑娘呀,二夫人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你不要思虑太重了。”
“嬷嬷说到哪里去了,我自小是婶婶养大的,自然不怀疑她的人品。可世上很多事不是由人定的,我跟大姐年纪相仿,就算婶婶议亲时处事公允,她又能找得出两个条件相当的人吗?她是大姐的亲娘,无论有什么好的,肯定是要先给大姐瞧瞧,大姐瞧不上的,才会到我这儿来。”
“我倒觉得你多虑了。大姑娘处事哪像个寻常闺秀,为她择婿怕是也得择一个不一般的。”
“大姐自然是不一般,”元柔直直看着眼前的茶杯,嘴角泛起一抹嘲讽,“总归是亲疏有别。便是吃得用的,又何曾真的公允过?几个姐妹中,论吃穿用度,谁能比得过元宁?我什么都是跟大姐一样的,可那是因为大姐她不讲究穿不讲究打扮。我想跟元宁一样,可能吗?”
秦嬷嬷动了动嘴唇,一时失了声。
“大姐讲究的东西,我何曾又与她一般过?她的房里是布置摆设与我差不多,可她的笔墨纸砚,样样都是宫中御制,她的书架子上,都是历朝历代的孤本善本。我这房里最宝贵的,便是那套文房四宝,前年二叔回来的时候,那四宝也是先搬到大姐的院里,隔一日才送过来的。”
听得元柔这番话,秦嬷嬷的眼中已然有了泪意:“若不是小姐去得太早……”
“这与母亲去得早不早并没有什么关系。”元柔的声音渐渐凉下去,眸子里一片冷静,“盛氏出了二叔这样的惊世之才,与他一母同胞的父亲首当其冲受其害,一辈子被压制得死死的。”
本朝开国已有两百余年,皇权稳固,无论是后宫选妃,还是前朝选官,都有严格的规定,譬如五品以上官员之女进宫不得封为五品以上妃嫔,又譬如二品以上官员在任期间,亲兄弟不得担任四品以上官职。
当年盛文中、盛敏中两兄弟同期赶考,盛敏中高中探花,盛文中亦是点了庶吉士,皆是意气风发,一同进了翰林院。
等到盛敏中在翰林院崭露头角,连升三级官居二品时,盛文中便被外派充任地方官了,即使后来盛敏中辞官离去,盛文中亦再无起复的可能了。
秦嬷嬷素日里见元柔安安静静的,不过是绣绣花、弹弹琴,没想到竟然想得这样多,这样深,一时间既心疼、又欣慰。
“姑娘,不然我给舅老爷写一封信吧,请他帮你也留意着,念着小姐的情分,总归是多一分照拂,也多一条路子。”
元柔默然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一时无话,门外的绿柳敲了敲门。
“何事?”
“姑娘,四姑娘来了,说是有事。”
元柔眉梢一动,“就说我睡下了,请她晚些再过来吧。”
“是。”绿柳应声退下。
秦嬷嬷道,“四姑娘也是个主意多的人,姑娘不必紧着她。”
“我晓得,嬷嬷,她若是再来你替我打发了就是。”
秦嬷嬷伺候着元柔更衣,慈爱的替她盖上被子,这才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