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胤的手冰凉得可怕, 纪臻霓把他的手紧捂进自己手心, 却怎么也捂不热。她一边哭一边听, 努力克制自己不发出声音, 却每每忍不住。
从始至终, 汤胤的声音比这风还要凉,暮气沉沉,失了爱恨。
他继续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抱着自己缩在一边, 哭着跟我说, ’弟弟, 对不起, 哥哥不是故意的, 她是坏人, 她说爸爸妈妈和你的坏话……’”
他不过是在以自己认知的方式, 保护自己的家人。
袁姝最后一个生日便这样被这场猝不及防的灾难毁了。她昏迷了整三天三夜,他们甚至以为她永远不会再醒来。
爱是这个世上最无穷伟大的力量,能让人为之粉身碎骨。即便是满腹经纶、遵纪守法的大学教授,在自己最爱的儿子犯错时,最先想的也是不顾一切逃避法律, 藏起他保护他。
可, 怎么藏?怎么逃?辛甜身上满是汤恒的指纹, 最为要紧的是, 全市有那么那么多的目击证人, 亲眼见到辛甜死前和“汤胤”在一起。
所以案子很快结了。
当然, 因为汤恒的精神病,他无需负刑责。他重新被关回了疗养院,此生此世永不复出。看起来,似乎什么也没改变,汤恒已经在那里待了十几年,他本就属于那里。
为什么没有公布案情?这是汤胤决定的。
他注定掠夺了汤恒的一切,让他在人后躲了前半生,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没有看管好汤恒而酿成的这场惨剧,而让汤恒在下半辈子再背负上全社会的咒骂。他更不想,让汤恒这样不人不鬼的模样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他为汤恒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那些所谓与汤仕霖有交情的教育厅厅长、军区长官,不过是回来安抚安抚汤仕霖,顺带给各部门打个招呼,严守真相。
其实何必劳烦这些人,这件事经手的警官、检察官和法官,在清楚了汤恒的杀人动机后,无一不为之悲悯,更在汤胤做出决定时,动容潸然。
多少人劝过他:“你要知道,你前途无量,这样一来,青碧你就待不下去了。”
汤胤说:“欠他的,总该要还。”
可在案子之外整座青碧的轩然大波,却才真正毁了汤家的另一个孩子。
袁姝的确是因为汤恒病倒的,可真正夺了她最后一口气的,是整个青碧铺天盖地袭向汤胤的谣言,她愤恨得喷出一口血水,两眼一瞪,气绝身亡。
汤胤恨吗?他当然恨,恨什么呢?恨社会?恨舆论?还是恨人心?
最恨的大概是这无边无际的恶意,无形无状,看不见,也摸不着,却像是巫师的不可饶恕咒,钻心刺骨,生不如死。
法律判了汤恒,而舆论毁了汤胤。
臻霓猛地站起身,胸中闷着股气,几乎要撕裂她的身体,她咬牙切齿,又恨又怨地哭喊:“为什么?那辛甜她家里呢?她妈妈也知道不是你?”
汤胤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知道不是他,却冷枪暗箭地针对他?
汤胤一扯嘴角,“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那么多人出来证实我在学校里和辛甜……”他摊了摊手,没有说下去。
臻霓抓狂地吼,“我说了,我跟他们说,你没有理过她,你根本就不想理她,没有人信我,没有人信我……”
汤胤愕然抬头看着臻霓,原来,她早就为他做过努力。
他起身抱住她,她哭得撕心裂肺。
“好了,你知道的,在那样的情况下,任何和主流舆论相驳的言论,会是什么结果。”
一个人一旦有罪,那么在他身上堆砌再多的罪名,哪怕是无中生有,也不为过。只不过像是游街死囚身上的臭鸡蛋,多扔一只,只会引来路人拍手叫好。
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恶意。
她忽然想起来,那夜在沙漠里他向她讲述的那些话。
“我们智人,是除了黑猩猩以外唯一会组织起来对同类进行灭绝的物种,这种劣根这种凶残是我们最原始的基因,所以我们发明了法律和道德,以此来约束自己的恶意。”
她声嘶力竭,用尽全力抱紧他,“汤胤……汤胤啊……”
汤胤轻拍她的背,其实从始至终他都没起什么波澜,她却反应得好像她的近亲才是这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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