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河虚弱喘气:“我不知道……我跟他们走散了,青铜镜,在、在余先生那里!”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余先生?
冬至皱眉,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暗算我!”
高岛河:“不是我、不是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他涕泪横流,连同鲜血不断地从口中吐出来。
身后石壁蓦地伸出几只鬼手,将他紧紧按在墙上,高岛河双眼圆睁,拼命挣扎。
“救我!救救我!”
冬至不忍看下去,举剑把几只鬼手斩落,但转眼间却有越来越多的鬼手从地上冒出来,甚至抓向冬至。
他摸出一张明光符,口念咒语掷向地面。
呼啦一下,地上燃起一片火光,将几只鬼手燃烧殆尽。
鬼手们欺软怕硬,如有意识般纷纷退却,转而扑向“软柿子”高岛河。
高岛河被死死按在墙上,甚至一点点被拖进土壁里面。
冬至睁大眼睛,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如果一道符丢过去,那肯定连同高岛河都不能幸免。
就犹豫了那么几秒,高岛河已经有大半身体没入墙体。
他的表情逐渐呆滞绝望,鲜血从嘴角流下。
很快,高岛河整个人都被拖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泥石吞噬了一般,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而那些鬼手,也全都缩了回去。
一切重新恢复平静,仿佛高岛河的存在只是假象。
冬至不寒而栗。
他不相信这一切是幻象。
但他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等了一会儿,周围静悄悄的,高岛河的出现和消失,仿佛一场梦境。
不想多停留,冬至继续往前走。
前面就是他们之前遇上巨蟒的河流。
想要经过这条河,就得从悬崖上走。
上次他们在悬崖上遇到了巨蟒,但这一次,冬至一个人在悬崖上侧身腾挪,却平安无事。
河水湍急,河面宽敞,就像他看过的无数条河流那样平常。
可这样的平静里,却又让人觉得莫名诡异。
当他重新走一遍刚才所有人都走过的这条路时,到底会发生什么?
冬至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自从他们穿过墓室来到这里,是不是就进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怪圈,反反复复经过同一个地方,周而复始,永无止息。所有人分散开来,在不同的时间与空间里行走,也许偶尔会遇上,也许永远遇不上。
蓦地,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惶恐。
如果是龙深,他现在会做什么?
他会毫不迟疑,继续走下去。
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自己虽然没有龙深的强大,但总不能连勇气都没有,不然有生之年还怎么实现拜师和追求的愿望?
冬至攥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
他已经快要走到悬崖的尽头,前面又是一个拐角。
走,还是不走?
仅仅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冬至就迈开步子。
前面忽然传来交谈声,虽然动静很小,却听得出是人类的语言。
冬至先是一喜,但踏出的脚步却生生顿住,他闪身躲在拐角的岩石后面。
脚步声与交谈声越来越近,对方说的是汉语,但语调又有些生硬,绝对不是李映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腔调。
他庆幸自己的谨慎,屏住呼吸等待来人走近。
“怎么还没看到祭坛?”陌生而生硬的语调如是道。
“这里的地形太复杂了,幻觉与现实不断交错,就算是我,难免也会走岔。”这个声调有点古怪,分不清男女,还有点沙哑。
“青铜镜的消息泄露出去,特管局的人肯定会很快追到,我希望,亲自杀了龙深。”又有一个人说话。
听见这人的声音,冬至微微一震,他认出来了,这是藤川葵。
当时在长白山上,他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也不会,就敢帮着何遇他们,跟藤川葵师徒作对,后来从何遇口中,他才知道,日本的神职与阴阳师是分开的,而藤川葵师徒,不仅担任神宫的神官与巫女,同时还是个阴阳师,可见在日本国内的确能耐不凡,可他们却在长白山上铩羽而归,回去之后一定不会甘心。
特管局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更要放虎归山,从他们身上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
如今,真相似乎正一点点浮出水面。
有一个更年轻的声音应和藤川葵道:“不错,我要为绘子报仇!”
藤川葵呵斥:“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对方受了训斥,没再出声。
一行人从冬至的视线内走过,背着他走向前方。
冬至忽然睁大眼睛。
那个斗篷人!
他通过千里眼看到的,跟音羽鸠彦面对面坐谈的那个斗篷人!
那身斗篷,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认错!
对方的中文很地道,没有任何口音。
余先生……
是不是跟徐宛,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这个斗篷人,就是人魔徐宛?
冬至的呼吸一滞。
对方脚步一顿,似乎有所察觉,立马回转过来。
斗篷之下漆黑一片,墙角“蒲公英”那点幽光根本不足以让冬至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但对方忽然伸出一只手,朝冬至抓来!
手上没有半点肌肤血肉,而是白森森的骨头!
冬至下意识后退,身体贴上石壁,顺势抽出长守剑,向那只手砍去。
扑了个空!
他眼前一黑,脚下踩空,摔了个头晕眼花。
斗篷人也好,藤川葵也好,通通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又是哪里?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到底哪里是真,何人是假?
冬至扶着额头,累觉不爱。
幽幽发光的“蒲公英们”也不见了,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摸索着石壁站起来,长守剑倒是还在,一直握在他的手里。
不管如何,这把剑给了他莫大的安慰,让他无论在何种环境下都有所依仗,甚至觉得并不孤单。
冬至定了定神,准备拿出手机打开光源,看看自己身处什么环境。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了红色的灯笼。
一盏,两盏,三盏……
一共五盏。
忽远忽近,红彤彤的,在黑暗中闪烁不定。
冬至一惊,心想那不正是巨蟒的眼睛吗?!
巨蟒一只眼睛之前被林瑄废掉了,现在正好剩下三个脑袋五只眼睛。
“灯笼”越来越大,这表明巨蟒正以飞快的速度在靠近他。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动静越来越清晰,冬至也不敢开灯了,屏住呼吸贴着墙壁,等待对方靠近。
他忽然萌生一个想法,反正自己现在也不认路,与其漫无目的随便乱走,不如跟在这头巨蟒后面,看到底能去到哪里,说不定还能找到小伙伴会合。
腥味飘入鼻腔,巨大的身躯从他身旁缓缓滑过。
在尾部经过时,冬至把心一横,摸上湿滑的鳞片,抓住体积较细的尾部,使出吃奶的力气攀上去,然后整个人趴在巨蟒的尾巴上,被它带着往前游走。
不知是因为这里空间太小,施展不开,还是受伤而麻痹感官的缘故,一个渺小的人类趴在它的尾巴上,巨蟒也没有察觉,依旧刷刷往前。
冬至发现它的前行速度其实很快,只是因为体型巨大,所以显得有些笨拙。
巨蟒的鳞片虽然散发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身上的黏液也使得衣服跟着黏糊糊的,并不舒服,但趴在上面不用出力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比起两条腿走路,他现在就有种鸟枪换炮,自行车换路虎的感觉。
这趟“便车”搭起来挺舒服,忽略嗅觉,冬至几乎不想动了。
不远处,幽幽光亮再度出现在视线里。
他懒懒抬起脖子,身体却一下子变得僵硬。
前方洞穴一下子变得高阔起来,只是两旁却多了许多鬼尸,有些从石壁里伸出手来,有些则一半身体嵌在墙体内,还有的或坐或靠,或伸手或抬头,或大张嘴巴作惊恐呐喊状,姿态各异,仿佛全都停留在它们生前的那一刻。
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多的尸体?
按照数量来计算,当年到底是死了多少人,这样大的动静,为什么史书会没有记载?
难道这件事,还跟周越说的那个梁为期有关?不然怎么解释他的墓室后面连着这样一个地方?
可三头巨蟒呢,难道单凭梁为期一己之力,能将巨蟒弄到这里来?
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谜团实在是太多了,冬至骑坐在巨蟒尾巴上,双手牢牢固定住坐姿,免得一不小心掉下去。
巨蟒的身体从万尸丛中滑过,那些尸体一动不动,但冬至是见识过它们的厉害的,不知什么时候触动了某个情境,这些东西就会上来攻击,所以他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他不经意抬头,蓦地一愣。
前方的悬崖上,有一个身影正在缓步前行。
在幽光若隐若现的映照中,冬至只觉那个身影无比熟悉。
千回百转,动人心肠。
熟悉的名字在喉咙里转了几遍,依旧忍不住脱口而出。
“龙局!龙深!”
他的声音不大,在这个寂静的环境里却清晰回响。
那一瞬间,原本一动不动的鬼尸们,竟然缓缓转动头颅,朝他这里望过来。
而巨蟒似乎也有所察觉,跟着躁动不安起来,陡然加速往前蹿去,冬至一时没有防备,身体一滑,跟着掉下来。
“顺风车”巨蟒很快往前蹿走,余下他望尘莫及,想追也追不上了。
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