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原本肃静的琼花观门前被一辆马车拉住了路,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道观。
有正在求神赏园的香客知道了这件事,纷纷跑到道观门口。观里的小道士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扯着袖子叫嚣着要去教训对方。
敢来琼花观撒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而道观门口, 早被一溜儿衣衫一致的家丁围住, 只留下一点空,供人进出。然而胆子小一点的早就躲远了,也不排除胆大的,留在外围指指点点。
“谁家这么大胆, 敢把琼花观围起来?”
“不知道, 也许是哪个愣头青, 也不看看琼花观是什么地方,等这家大人过来,想来是逃不过一顿打。”
……
不过敢将琼花观围住, 还是很有勇气,很快一传一, 引来大量的群众围观。
二十个来家丁身后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内青河正给自家娘子扇风,沈洛啃着苹果,靠在马车后箱上,一脸悠闲的透过车窗看着屋外的动静。
她不能把皇帝怎么着, 难道还不能拿琼花观出口气?
“娘子, 您这样围着也不是个事, 若是孙道长不出来,可该怎么办?”
沈洛将苹果核往桌上一扔,拿帕子擦了擦手道:“放心,他要是不出来,我也能把他逼出来。”
青河一脸忧愁,以琼花观在扬州的名气,她真怕自家娘子会踢到铁板。
沈洛要是知道她的担忧一定会嗤之以鼻,先不论这些道士道法高低,只要有皇帝在,别说琼花观连京城的白云观她都敢一闯。
谁让琼花观自己理亏,那姓孙的破道士明知道皇帝的身份,还把她拉下水,导致她现在被皇帝逼入皇宫,她想想就恨不得回到那天,亲手掐死他!
琼花观三清殿一侧的侧殿内,一名青年道士正向孙道长禀报外面的情况。
“师叔,外面被一群百姓围着看热闹,再这么下去,我怕琼花观就成了扬州城的笑话了!”
孙道长叹了口气,他能有什么办法,作为扬州城消息灵通的人之一,他也知道沈娘子被皇帝看上的消息,他也明白像他们这种道门之人最忌讳和皇室扯上关系,一不小心一身道行就废了!
他能明白沈娘子的气愤,一切都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将沈娘子引荐给皇帝,沈娘子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
所以孙道长自己也很愧疚,不敢出去面对沈娘子,只能躲在观里避而不见。
“无需担心,让沈娘子出口气便是。”孙道长安慰青年道士,他这个师侄常丰是观里这一代道法最高的一个,平日里也算是友爱师兄弟,因为从小在道观长大,所以对道观感情也深,如今知道道观被围,自然是坐不住了。
“要是沈娘子不退呢?”常丰追问道。
孙道长掩面道:“那就派人去沈府,请陛下派人把沈娘子叫回去。”
常丰不知道他师叔为何对这位沈娘子步步后退,所以心里有些不得劲。
就在这时,外面有小道士跑了过来,趴着大门上,喘着气朝两人喊,“不好了,师叔师祖,外边出事了!”
孙道长立刻站起来,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常丰也是皱着眉一脸严肃的看着小道士。
小道士抹了一把脸,道:“陈潇师兄外边的人吵起来了,说要斗法……”
孙道长一脸急切,“陈潇真是太性急了,他哪里是沈娘子的对手!”
常丰闻言,便问,“师叔怎么知道师弟比不过沈娘子,师弟的道法在观里也是数一数二。”
孙道长急道:“贫道虽然不知沈娘子是否道法高深,可贫道却自认不是她的对手,你师弟太冲动了,也不知是何人鼓动他。”
常丰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咳了一下清清喉咙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师侄来领教一下沈娘子高深在何处!”
孙道长盯着他看了一眼,“那你就去吧!”他算是反应过来了,这观里谁还能鼓动他的傻弟子,平日里他那弟子可是常丰的小尾巴。
正好让常丰去比试,让他不要自视甚高,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适当的挫折可以磨砺下一代,最近几年常丰可是有孤高自傲的迹象。这可不好,再继续下去,人会有走极端,常丰是下一代他最看好的一位,可不能折在这上面。
想到这里,孙道长也不急了,等常丰离开,他上了一处高楼,打算看看情况。
琼花观大门外,沈洛已经下了马车,她对面站了几名年轻道士,此时都是一脸气鼓鼓,其中一个高一点的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对沈洛道:“既然来挑场子,那就划下道比一场。”
沈洛斜眼睨他,这小子一定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然也不会出这种馊主意。
“陈师兄,跟她比道法!”
“陈潇师兄,要比就比风水术……”
“别呀,比风水太麻烦了,还不如点龙脉。”
“师兄,加油我看好你,要比就比卜卦,你卜卦不是学的最好吗?”
陈潇犹豫了片刻,对沈洛直接道:“那就比三场,卜卦、道法、风水。”
沈洛一脸随意道:“行,就这三样。不过比试之前,可得说好彩头,不然可就没意思了。”
陈潇梗着脖子道:“我要是赢了,你要对我全观人说道歉,带着你这些人离开。”他指着围在门口的家丁。
“这个可以有。”沈洛点头,“若是我赢了,你们全道观可都得鞠躬向我赔罪。”
陈潇一听脸涨得通红,“你这小娘子好不讲理……”
沈洛抬眼打断他,“比不比?”
陈潇话闷在嘴里,半响咬牙切齿道:“比!”
一声比后,沈洛随着道士们进了观,沈府的家丁们看了看将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只许人出不许人进。
一行人来到前院停下,正好面对着三清殿。
“怎么比?”
青河递给了一把团扇给她,沈洛悠闲的边扇边问。
相对于沈洛这边的闲适,道士们便有些落下风,七八个人围在一起商议。
随后陈潇站出来道:“第一场我们各出一人从香客中找一个人出来,帮香客卜一卦解决心事。若是两场不分胜负,再加一场。”
恰好这时观里停驻的香客们也知道了这里的情况纷纷围过来。
沈洛同意了,陈潇那边出了一人从人群中寻了一名香客出来,沈洛朝青河点点头,青河也从人群中拉出一人。道士那边的是位男香客,一脸苦相,头发根处已经发白,精神气也短了一大截。
青河挑的香客也是名男子,三十多岁弱不禁风的样子,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气。
询问过两人后,都同意参加这场比试,便由道士那边的男香客先来。
“俺儿子大宝四天前跟随俺来城里丢了,俺找了四天四夜听说这道观里许愿很灵,俺就想知道俺家大宝在哪里?”
这是来失踪儿子的,沈洛拿着团扇慢悠悠的扇着,道士陈潇先开口问,“大叔,您能报一下您儿子的生辰八字吗?”
那大叔连忙说了,陈潇记下,然后又问了失踪时的时辰地点以及当时他儿子穿的衣服颜色。
问完后,他心里有数,然后昂着头鼻孔朝天的对沈洛道:“沈娘子有什么想问的吗?”
沈洛摇摇头,笑而不语。
陈潇心里更自信,这一代中他卜卦学的最好,而沈娘子不过才十几岁,他不相信她能力能高到哪儿去,想到这陈潇露出自得之色。
这个样子让人群中的常丰不由掩面,他实在不知道师弟这是在得意什么?
同样看到此场景的还有孙道长,他站在三楼上摇摇头,轻声道:“真是一瓶子不响半瓶子晃荡。”
沈洛不经意扫了楼上一眼,孙道长忍不住后退一步躲开,他摇头苦笑看来自己被发现了。
沈洛停下扇子,接过青河递过来的杯子喝了口水,道:“想来陈道长已经有了看法,不如我二人写出来如何?”
“可以。”陈潇很自信,他已经将卜算出具体方位了,无论结果如何这一场他赢面都很大。
道观里的道士搬来两张桌子,桌与桌之间隔了屏风,保证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沈洛和陈潇分别站定在桌前,桌上摆放了笔墨纸砚,两人同时落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陈潇那边停手时,沈洛这边还在写,他心里暗笑,想来这位沈娘子急了,瞎写一通,卜卦只能卜算个大概,难能有那么详细。
反正在陈潇眼里,这沈娘子或许有些手段,不过却是外行,比斗的这几关都是道士常用手段,他不相信她能赢得了他。
很快沈洛这边也停笔,为了以示公平,从香客里找了一个识字的妇人来念两人写下的结果。
妇人接过两张纸,先看了陈潇那边,然后念道:“陈道长这边写的是出城后一路往南,泮水侧便是孩子的藏身之处。”
那大叔露出激动的表情,连忙想转身去寻孩子,这时陈潇喊住他,“先别急着走,或许沈娘子有不同见解。”
大叔一愣随即又停下,眼巴巴的望着一旁沈洛,期望她赶紧说完。
妇人将沈洛的纸拿到上面,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愣了一下,然后望了沈洛一眼,急切念道,“沈娘子写的是,出南门后沿着官道走五里,遇见岔路走岔路,再行一里见一座破庙,孩子就被藏在破庙中。注意拐子一共有四人,有尖锐之器,多去几个人,再晚对方就要转移地点……”
听到这里,香客们传出哗然声,没想到沈娘子能说的这么清楚,连对方几个人都知道,众人开始讨论起真假来,有知道那处场所的人立刻辩道:“南门外的官道当初修时是往东边斜了一点,五里外也是有一条岔道,之后修了官道后那条路就逐渐荒废了,那岔道就是通往城外正南方向,上旬去踏青我还误走过那条路,那路尽头通往一座山神庙,哪里后来因为没有人烟就被废弃了,那山神庙就坐落在一条河旁边!”
“那岂不是陈道长说的,沈娘子也都说对了吗?而且比陈道长说的更详细?”
……
讨论声不断,那大叔显然知道要是按照沈洛的说法来能省不少功夫,遂跑过来向沈洛磕头,“沈娘子,要是找回俺家大宝,您就是俺家的恩人,俺会一辈子记得您的大恩大德,俺给您供长生牌。”
沈洛失笑的将大叔扶起来,“不用了,大叔你赶快去救你儿子吧,记得要多带些人,免得对方狗急跳墙。”
有好心人道:“我哥是府衙的衙役,大叔你跟我走,我让我大哥带人帮你救人。”
大叔感激涕零,“好人,你们都是好人。”
沈洛朝青河使了个眼色,青河塞了块银子给大叔。
大叔连忙推却,“不能要,俺不能要你的银子。”
沈洛道:“大叔不要推却,这是用来请衙役吃酒的,衙役们跑一趟,总不能让他们白跑。”
大叔手还想拒绝,青河在一旁劝道:“大叔收下吧,别耽误了救孩子。”
大叔一听,也不在推辞,和那好心人连忙离去。
陈潇看着这场景,撅起嘴来,明明他也算中了,为何这些人却更看中沈娘子的答案?
不就是多算了一笔吗?他也算得出来呀,可恶,这女人完全是讨巧。
“师弟。”
常丰从人群中走出来,陈潇见到师兄有些委屈,“师兄。”
沈洛看着走来的常丰挑了挑眉,这是欺负小的来了大的?
常丰朝沈洛拱手道:“沈娘子,师弟道行浅薄,这场比试就有我来代劳吧。”
“师兄!”陈潇不乐意的拉着常丰道袍,“我还没输……”
常丰扫了他一眼,陈潇立刻讪讪的放下他的袖子。
沈洛看着觉得有趣,真是一物降一物,这陈潇看着跳脱没想到还有怕的人。
“不知你是?”沈洛问常丰。
陈潇跳出来道:“我师兄可是观主的首徒,他比我厉害多了,沈娘子要是怕了,可以主动认输。”
沈洛还没发话,常丰先瞥了自家师弟一眼,陈潇顿时噤若寒蝉。
“我道号常丰,抱歉,我师弟不会说话,还请沈娘子原谅他无礼之处。”常丰向沈洛一拜。
“师兄~”陈潇不依的叫道。
常丰瞪了他一眼,陈潇立即后退,退入师兄弟之间。
沈洛笑道,“无妨,陈道长挺有趣。”
常丰噎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对一个二十岁青年来说,有趣可不是个好词。
“这一场我与陈道友都答得一样,不如算作平局?”沈洛转了个话题道。
常丰自是无意见,“那下一场就由我与沈娘子比试。”
沈洛耸耸肩,她无所谓,无论是谁都是为她送菜的份。
原本等待的香客走了过来,先前第一位香客让他见识到沈洛的厉害,他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幸运之人。
“小生姓原,年二十三,家住东关街,家里开了一间当铺。一年前,小生无端生起病来,然看遍了扬州的大夫都找不出病因来,只知道小生体内的生气莫名流逝,如今只能靠人参丸续命……”
沈洛没想到这位原公子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其实才二十出头。
什么病折磨的人一年苍老了十岁?
原公子说了几句话就喘了口气,然后靠在身后的书童身上,继续道:“小生不想求别的,只希望知道自己到底是生了何病。”只有找到病因才能对症下药。
上一位是求儿子踪迹,这一位是求自个儿的命。
沈洛有些纳闷了,这人怎么都跑到求神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这些事已经不是人力可以解决,比如之前那位大叔,想必找到衙门也会被赶出来,比如这一位,直接被大夫宣布等死,也只能求神保佑了。
常丰皱起眉头,仔细盯着原公子的面相看,随后问沈洛,“沈娘子按理说这场比试的是卜卦,可人命关天,能否换一个比法?”
沈洛问,“你说?”
“比如医术?”
沈洛点点头,“行。”她干脆了当的同意了,看了那么多医书,总算是能有个人让她实习一下了。
常丰将原公子请到桌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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