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道:“呀,听说去年杨氏送的便是一块天然形成的寿字玉石,集天地造化,更是难得。”
一句话说完,她面上笑意敛起,微露哀意:“只可惜,好端端的人,这会儿却没了。”
贤妃自从她提起杨氏,心中便有点打鼓,再想起去岁杨氏送的贺礼,与这一次萧淑燕送的一比,更觉毛骨悚然,深宫多年,寻常不会露怯。
将微凉的手掌交握,她叹道:“多好的孩子,我这会儿想起来,还觉得心疼。”一边说着,竟还落下几滴泪来。
临近年关的好日子,说起这个来未免不美,只是这话头是贵妃起的,倒没人敢说什么,纷纷出言去劝说贤妃。
锦书斜一眼贤妃情态,暗自冷笑,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今日命妇请见,却缺了几家夫人,皆是有故不能前来,早早便告过罪,仪国公夫人也是其中一个。
人家失了幼女,伤心卧病,这会儿都下不了床了,难为贤妃这样心安理得,不觉半分羞耻。
一席话说完,便到了午膳时分,宫人们鱼贯而入,奉膳过来,陈嬷嬷则到锦书身边去,低声道:“娘娘,静仪长公主到了。”
静仪长公主是圣上胞妹,前些日子方才同驸马一道归京,圣上惦记着她,几次三番请进宫里说话,极为亲近。
只是这位长公主性情倨傲,同锦书并不是很相处的来,头一次见她也爱答不理,颇瞧不上的样子。
锦书月份大了,脾气也渐大,连圣上的面子都不怎么给,如何会同她好声好气,此后她再进宫,圣上请她过去时,也全都推了,拒而不见。
倒是听说贤妃同静仪长公主颇为亲近,早有旧交。
“来就来吧,不过多副碗筷,”那毕竟是圣上胞妹,只要不生事,锦书也不欲折辱,扫一眼周遭桌案,一指身侧:“在这儿添个席位给她便是。”
一侧宫人轻声应了,退将出去,陈嬷嬷眉头微动,也怕这位长公主做出什么来,便留在锦书身侧照应,没有退下。
静仪长公主容貌生的鲜艳,那种凛然贵气与骨子里的倨傲,更加放大了这份昳丽,明动至极,令人不敢逼视。
命妇们都识得这位长公主,纷纷起身见礼,她微抬下巴,向锦书敷衍屈膝,随即便起身,径自往席位上坐了,方才轻轻抬手,示意诸位命妇起身。
这架势,不知道的以为是皇太后呢。
锦书虽没亲自受着,却也感觉到她身上傲慢,只感命妇们沉得住气,心平气和的见礼后,便坐回自己席位处,含笑同身边人低声寒暄,似是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然而这毕竟同她没什么关系,也不看静仪长公主,轻声吩咐道:“行宴吧。”
身后宫人轻轻点头,随即便有内侍传贵妃令,命妇们一道垂首应声。
说是宫宴,其实也吃不了多少东西,能够进承明殿的命妇,哪个还缺这几口吃的呢。
锦书没理会静仪长公主,静仪长公主也没理她,对着下首的贤妃,径自说的热络。
宫人们另外呈了药膳往锦书那儿去,她身子弱,为安胎起见,太医们还是开了些药膳,叫她每日用些。
静仪长公主嗅到那药香气,停了同贤妃的话头,似笑非笑道:“贵妃病了吗?”
锦书听她语气微妙,不欲同她多说,言简意赅:“没有。”
“哦,”静仪长公主似乎不肯轻易放过,又问道:“那就是安胎的了?”
锦书看她一眼,淡淡点头。
静仪长公主忽的笑了,花枝乱颤,惹得发髻上步摇穗尾轻晃。
“贵妃是有福气的,”她面容带笑,眼尾却是淡淡讥讽:“先前那么久,都没个消息,跟了皇兄之后,这么快就有了。”
这句话说的有点粗俗,羞辱贵妃之余,也将那层窗户纸捅开了大半。
一时间,内殿里命妇们都停了动作,神情微敛,目光不安,等待贵妃反应。
是羞愤,惊怒,还是什么别的?
不管怎么做,这事都很难收场了。
锦书确实没想到静仪长公主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个了,可实际上,她其实也不怎么在意静仪长公主说这些。
这殿上命妇们,一个个冠冕堂皇一本正经,可私底下,难道没有议论过这件事?
只怕,她们说的远比静仪长公主难听。
可碍着皇家那层尊贵的体面,打死她们,也不会将这事儿摆到明面上说。
这既是她们的难处,也是她们的软肋。
这会儿最觉得尴尬的,不是锦书,而是她们。
若有可能,谁愿意掺合皇家这些事?
可这并不代表,锦书就要忍下静仪长公主这些话。
那是圣上胞妹,又不是锦书自己的,凭什么要给她脸面?
她以为她是谁。
这会儿她又不是如履薄冰的二皇子妃,她是一贯骄纵的圣上宠妃,冠压后宫的柳贵妃。
妲己,褒姒,狐媚惑主,不知廉耻
外头人在心里不知给她扣了多少难堪名头,再担一个又怎么了?
慵懒一笑,锦书没有回话,只端起面前那碗太烫,暂且凉着的汤,兜头泼了静仪长公主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