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七郎晚膳用得少,我可不得来看看?”锦书到他面前去,打开手中食盒,取了宵夜出来:“近来总是这样,一忙起来,就顾不上身体。”
“罢了,”圣上接过筷子,略微用了些,便重新搁下,语气感伤:“朕实在是用不下。”
锦书手一滞,还没说话,鼻子便先一步酸了。
“怜怜,”圣上将她抱住,叫她坐在自己怀里,像是他们尴尬相遇时那样:“你都知道的,是不是?”
锦书靠在他依旧温暖的怀里,没有做声。
“明天,叫姚轩和姚昭进宫一趟吧,”圣上手指温柔的拂过她面颊,道:“朕有些话,想亲自吩咐。”
锦书合上眼,不叫眼泪流下:“好。”
几年时间过去,姚轩与姚昭早就褪下昔年青涩,前者渊渟岳峙,气度沉稳,后者意气风发,年岁正佳。
被内侍引着入宫,见过锦书后,便一道往内殿去拜见圣上。
“承熙还太小,朕总觉得不安心,”将其余人遣退,圣上道:“他是太子,倘若朕有万一,必然要叫他继位,然而何公这些老臣年迈,支撑不了几年,你们是他嫡亲舅舅,自家人,最靠得住。”
这几句话中不祥之意太重,一时之间,姚轩兄弟二人都不敢做声。
毕竟,他们是真正的外戚。
王莽谦恭未篡时,无论说什么,都没办法抵消因出身而带来的疑虑。
再者,他们是新贵权臣,然而毕竟年岁在这儿,说几句话还行,想要主持大局,怕是很难。
并不是他们不愿为太子出力,而是有些事情,非得要资历才能办成。
“朕当然不会只找你们两个,”圣上猜得出他们在想什么,不觉一笑:“在此之外,另有安排。”
兄弟二人暗暗松口气,这才出言应声。
他们好容易进宫一趟,又是太子嫡亲舅父,当然不会随意打发出去,圣上在含元殿设宴,叫了承熙过去,一家人小聚一番。
“父皇喝水,”席间,承熙听见圣上接连咳嗽几声,顾不得吃饭,忧心忡忡的过去拍了拍他肩,又赶忙去倒水:“压一压。”
姚轩与姚昭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忧:“圣上,望请保重龙体。”
“尽量吧,”圣上倒是看得很开,摸摸承熙的小脑袋,道:“好啦,父皇没事儿了,过去吃吧。”
“不,”承熙很难过的看着他,然而搬着椅子,到圣上身边坐下:“我要挨着父皇坐。”
从小到大,他最亲近父皇,虽然不明白要发生什么,但冥冥之中却感应到几分离别伤感,不肯离父皇太远。
锦书心底发酸,眼眶也有点湿,然而终究没有表露出来,只摆摆手,示意一侧内侍退下,勉强笑道:“他既然要靠着父皇坐,便由他去吧,左右他最小,还可以任性。”
圣上几不可闻的叹口气,目光温柔的落在他们母子身上。
姚轩与姚昭离宫时,是锦书亲自送出去的,姚轩扫一眼左右,低声道:“姐姐,圣上他,是不是……”
后边这句话,为人臣子,是不好说出口的,然而锦书却也明白,眼眶含泪,微微点头。
姚轩与姚昭的心,一道沉了下去。
“姐姐。”握住锦书的手,姚昭有些担心。
“我没事儿,”锦书道:“圣上自有分寸,不必慌乱。”
嘴上这么说,可事实上,她自己心里也有点没底。
皇权更迭,不知会有多少风云,一切未定时,谁又说得准呢。
“起风了,”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锦书方才回身,向身边宫人道:“咱们回去吧。”
她过去的时候,圣上人便在桌案前,像是他这些年任意一个片段般,静静对着案上出神。
“怜怜,”听见锦书脚步声近了,他也没有抬头,只轻轻唤她:“过来。”
锦书听出他语气中凝滞之意,上前去道:“怎么了?”
“拿着它,”他抬眼看她,缓缓道:“至于将来是否要用,全看你如何做想。”
锦书这才发现,被他摆在案上的,原是一份圣旨。
上面每一字,皆是圣上亲手所书,附属玺印,只要取出宣读于众,即刻便能生效。
圣旨上言,楚王悖逆,阴挟新帝,威逼太后,行不孝不悌之事,废黜王爵,论罪当诛。
“朕死之后,你便是太后,承熙年少,虽有辅臣在,却也少不得叫你劳心,”圣上握住她手,面有肃杀之意,一字字道:“楚王若肯辅佐于他,尽可使他富贵荣华,若他生出夺位之心,你便设法谋划杀之。”
“朕在军中心腹甚多,自会列出与你,阅后即焚,他日生变,便使人传召,必有回信,”他目光沉然,语气平静:“至于其他,便交由怜怜自己做主吧。”
“朕希望你过得快活,”话说到最后,圣上语气明显柔和下来,甚至于添了几分淡淡惆怅:“所以,无论你选择怎么做,朕都支持。”
锦书心头涌起一阵酸涩,难过,不舍,离别,一一交织,到最后,反倒不知是何滋味。
“知道了。”她这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