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送来一桶热水,洗个澡,换上舒适的衣裳,这才准备休息。
胡桂大抱着被褥来的,但是拒绝靠近棺材,在靠墙的位置搭铺。
胡桂扬躺在棺材里,找到那个“扬”字,轻轻划拉,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三九弟闲聊,等着蜡烛自然熄灭。
隔着棺材,声音稍显沉闷,两人都得提高一些。
“三六哥,你说过想去南方?”
“嗯,你还记得。”
“当然,咱们一块去锦衣卫的时候你提起过,还说已经凑够了路费,再当几年私盐贩子,就能买块田过悠闲日子了。”
“对,我是这么说的,怎么,你也心动了?”
胡桂大沉默了一会,“要不,你现在就去南方吧。”
“呵呵,你竟然比我还急。”胡桂扬也沉默了一会,“这是谁的意思,大哥还是五哥?”
“你别管了,反正你也无所谓,我能给你弄到一笔钱,不多,几百两吧,去江南做点什么都行,用不着非要贩盐。”
“无论这是谁的主意,我相信他都是好意,可是——我想我走不了,更不用说去江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走呢?现在没人看着你啊,你有手有脚,别太张扬,暗中出城,不会被人发现的。”
“网已经撒下了,三九弟,是一张大网,而我只是一条小鱼,不挣扎还好,一挣扎,自己痛苦不说,可能还会连累更多人。”
胡桂大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他走到棺材边,低头看着里面的三六哥,“你为什么总是不求上进呢?小时候义父就夸过你,论聪明才智,只有十三哥能与你相提并论,大家都以为你会是最早成锦衣卫的兄弟之一,谁知唉,寻找义父遗体的时候,还以为你能振作起来,结果三哥一死,你又变回老样子。”
胡桂扬笑笑,正要开口,蜡炬突然灭了,最后一团残光摇摇晃晃,迅速消失,胡桂大急忙退回墙边,离棺材远一些。
“我想我就是太懒了。”胡桂扬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一个字都不愿说出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光是说到懒字,我就犯困,好了,不聊了,我要睡觉。”
“不行,三六哥,你必须振作起来,这几天的确发生了一些怪事,京城对你来说已经不够安全,起码到外面躲上一阵。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其他人想一想,如果真有人想把你造成妖狐,肯定会继续向兄弟们下黑手。”
“你相信我的怀疑了?”
“多加预防总没坏处。”胡桂大回避了问题,“只是你当不成百户了,袁大人也会生气,但是你都不在乎,对吧?”
“袁彬贪恋的只有官位与权势,他不在乎义父,更不在乎咱们这些人,我当然也不会在乎他的发怒。没准这一切就是他策划的阴谋,他说自己不信鬼神,可是只要皇帝开口,他什么都会相信。”
“忘掉阴谋,离开京城吧。”胡桂大又一次劝道。
“好,那就试试,能够远离是非,当然最好。”
胡桂大轻轻地欢呼一声,“明天我就安排,快的话,明天夜里就能出发,当然,不能太晚,要不然城门就关了,得准备一匹好马”
“啊困了困了,看紧了,别让我出屋,最好别让我做梦,那个何百万说了,我的梦很危险。”
“别听他的,何家必然被收买了,等着吧,过几天我就会带人将他们全家一锅端掉,小小一个江湖骗子,竟敢插手咱们家的事情,真是大胆。三六哥,你见到何家的女儿了吗?估计不会好看,张媒婆那张嘴三六哥,你还醒着吗?”
胡桂扬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胡桂大睡不着,这几天他经历的事情也不少,原本清晰的道路与前景,越来越模糊,但他不想逃走,仍计划着成为锦衣卫的一员,然后投靠更有权势的上司。
与义父赵瑛不同,胡桂大对鬼神无所谓信与不信,他更接受义父后期的看法,抓妖寻仙不过是一种养家糊口的手段而已,既然如此,他认为地位越高越踏实、家业越大越稳定。
大哥投靠西厂,五哥依赖东厂,胡桂大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选择,“的确不能再等了。”他小声自语,心中还是难下决定。
一阵风无缘无故地从身边吹过去,胡桂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下子坐起来,仔细想了想,自己确实将门窗都关好了,不应该有风进来。
“三六哥。”胡桂大小声叫道。
棺材里没有回应,胡桂大等了一会,正要躺下,就听得屋外传来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