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宰了,当然没脸现在就收兵!” 唯恐刘秀不清楚屋子里的人在说什么,王霸非常耐心地低声在他耳畔解释,“但是,他想打进城里来,也没那么容易。咱们有足够的滚木雷石,箭矢也存了几大仓!”
“我知道,我刚才已经听人说起过!” 刘秀眉头轻轻皱了皱,挣脱王霸的搀扶,双脚骤然开始加速。
王霸被他的行为吓了一大跳,赶紧拔腿快速跟上。一边将自己的肩膀凑过去,给刘秀充当拐杖,一边低声抱怨,“你不要命了,小心伤口崩裂!这不已经到门口了么,何必非要争那一两个呼吸?!”
话音未落,县衙大堂内,已经又传来了王匡的声音。“罢了!伯卿,你不用遮掩了。官军的进攻之所以减弱,不过是在积蓄力量,准备给我等最后一击而已。王某自举义以来,跟官军交手不下百回,熟悉他们的所有套路。所以,王某以为,我等必须把握住这最后时机?”
“王大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刘縯的话紧跟着响起,带着十足的困惑。
“胜败乃兵家常事,伯升,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王匡的话语里,充满了沧桑与无奈,“我军锐气已折,再继续僵持下去,没任何胜算。所以,不如各回各家,保存实力,以图将来!”
“无耻老贼——”正在扶着刘秀朝大堂快走的王霸勃然大怒,扯开嗓子,高声喝骂。“遇到危险,掉头就跑,你也配称作绿林好汉?想走,为何不在兵败时就走,为何还要回棘阳来再分我们的粮草辎重?”
到了此刻,他终于明白刘秀先前为何宁可冒着伤口崩裂的危险,也要加速朝县衙里冲了。原来,刘秀早就猜到,王匡老贼要落井下石!只可恨,自己居然对此毫无察觉,居然还傻乎乎地劝刘秀走得慢一点儿,不着急去争那三两个呼吸!
“谁在外边放屁!” 王匡纵横江湖多年,岂肯受如此羞辱。立刻拔剑而起,大步冲向县衙门口。
王凤、王瑛还有王匡的心腹爪牙朱鲔等人,也手按剑柄,紧随其后,恨不得立刻将出言羞辱新市军大当家的狂徒碎尸万段。刘縯、傅俊、李秩等舂陵军的将领,想要阻拦,哪里来得及?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愤怒的盟友们,蜂拥冲出了县衙大堂之外。
“住手,谁敢动武,马子张跟他势不两立!” 新市军三当家马武见状,连忙挺身而出。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勇悍,可以镇住局面。却不料平林军二廖湛忽然冷笑着堵在了他的身前,“马王爷,你虽然跟伯升交好,也不能如此拉偏仗吧?以下犯上,无论放在哪里都是砍头之罪。他刘伯升再不讲道理,也不能放任手下人侮辱王大当家!”
“这……” 马武楞了楞,气得两眼直冒火星。然而,他却无法对廖湛的话做出反驳。
王匡今天做得再不对,也是新市军的首领。论资历,年龄,声望,都位列群雄之首。即便刘縯本人,都没资格对他出言羞辱,更何况刘縯麾下的一个无名小卒?
“王头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邓晨、习郁、朱浮等人,见马武的断喝不起作用,也赶紧手按剑柄往外冲。本以为,外边骂人者,今天即便不死,也得脱一层皮。谁料想,王匡手中的宝剑已经举过了头顶,却忽然僵在了半空当中。
王凤、王瑛还有王匡的一干心腹爪牙,纷纷停住脚步,已经抽出了鞘的刀剑,哆哆嗦嗦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收。而他们的对面,刘秀赤手空拳,拾阶而上。每走一步,都在台阶上留下一个殷红的色脚印儿。“各位,怎么都把刀剑都举起来了?莫非是要冲出城去,跟外面的官军决一死战么?刘某耳背,刚才误会有人要临阵脱逃,才喊了一嗓子。刘某知错,现在就向各位谢罪!”
说罢,双手抱拳,深深向王匡等人俯首。一拜,再拜,三拜,每一次弯腰,都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三拜过后,王匡、王凤等绿林好汉,已经倒着退回了大堂内。每个人的脸色,都红得像刚刚挨了几十个大耳光。
他们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刚才出言不逊者,并非刘秀。然而,他们却没有任何勇气,去冲破刘秀的阻拦。
他们当日都远远地看到了,刘秀策马持槊,在官军当中纵横驰骋。他们当中很多人当日能平安脱离险境,都跟刘秀舍命逆冲敌军相关。他们某些人和他们的很多下属和部曲,更是直接被刘秀所救。如果他们今日敢对刘秀举刀,根本不用刘縯下令报复,他们自己的弟兄,就会让他们活不到明天。
“各位兄长,如果不是想去跟甄阜老贼拼命,可否听刘某一言!” 刘秀的双脚,终于迈过了最后一级台阶。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栽倒。但是,声音却宛若洪钟大吕,直接敲在了众人心头,“眼下我军刚刚经历一场大败,军心本已不稳。若是彼此间再起争执,岂不正合了甄阜老贼的意?都是同生共死过的交情,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慢慢说?是战也好,走也好,总得彼此之间有个交代,才能从容布置。否则,万一甄阜率军尾随来追,谁人留下为大伙断后?!万一弟兄们被我等今日之举寒了心,将来再有机会起兵与官军争锋,谁肯舍命奋勇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