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之气弥漫。
饶是王凤身经百战,也被吓得两腿一软,差点又一头栽下城外。邓奉看得怒不可遏,从箭囊之中夹出一枝羽箭,搭在弦上,瞄准巨毋霸迎头便射。只能“当啷”一声,巨毋霸的兜鍪落地,满头长发全都被风吹得高高飘起,狂笑戛然而止。
“射死他!” “射死他!” 王霸、刘隆、臧宫等人,也一起引弓,将羽箭劈头盖脸朝巨毋霸砸去。巨毋霸气得破口大骂,却腾不出手来还击。只好一边招架着,一边迅速撤退,不多时,就跟其麾下的虎豹狼豺一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成国公不必惊慌,此人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即便有了攻程器械……”严光心细,见王凤吓得面无人色,急忙出言宽慰。王凤却不等他说完,用力摇了摇手,颤颤悠悠的转身下楼,再也不肯留在城头,受这种生死两难的折磨。
刘秀见此人一幅失魂落魄模样,深觉担忧。但很快城外又号角大作,他只能将安慰王邑的事情暂时放在一旁,专心致志地带领弟兄们应付敌军的进攻。
这一次,莽军凭借新到达的攻城器械,直打明月高悬,才悻然退去。士卒的尸体,堆积如山。敌我双方的血浆,也再度将城上城下染得通红。
刘秀命人安葬好死去的士卒,方才下楼,回县衙议事。然而主帅王凤却因为白天受到了惊吓,双目呆滞,需要不停饮酒,手才会停止发抖。众将见他如此窝囊,心中失望至极,随便安慰了几句,就分别找理由告辞而去。
“如果成国公不愿振作,为了大伙的性命,咱们只能换个主帅了!” 前脚一离开县衙,王常立刻低声跟刘秀商量。
“的确,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咱们不能被他给活活拖累死!”
“换了文叔做主帅,弟兄们肯定心服!”
“当年若不是楚霸王项羽宰了宋义,哪里能破得了四十万秦军?”
“换帅,换帅……”
马武、臧宫、李通、王霸等人,也低声叫嚷。都明确表态,不愿意承认王凤的指挥权,只肯拥戴多次舍命救人的刘秀。
刘秀想起王凤在白日间,听到巨毋霸叫嚣时的模样,也觉得极为不安。但想到王凤与王匡之间的关系,以及义军内部如今的剑拔弩张情况,却只能笑了笑,低声道:“成国公只是不习惯于跟官军正面硬碰硬,并非胆小怕死。当年楚霸王杀宋义,固然痛快了一时。此后各方诸侯见了霸王,却人人自危。彭越、英布、季布等豪杰,日后也纷纷弃之而去。所以同室操戈这种勾当,刘某断不敢为!换帅一事,大伙也休要再提。”
大伙无奈,只好悻然作罢。待众人纷纷散去,严光却又单独走了回来,低声向刘秀提议:“你不愿坏了规矩,我等也不强迫。但王凤今天那幅模样,却不像单纯是被吓坏了。人心隔肚皮,有些事情,还是多防范一些为好。
“你尽管放手去做,只是别让对方发现!” 刘秀想了想,轻轻点头。
当夜,他因为担心军心不稳,辗转反侧。到了四更天,才好不容易沉沉睡下。结果,五更刚过,却又被朱佑气急败坏地推了起来,“文叔,果然不出子陵所料,王凤那厮派行军长史石坚出去乞降了!”
“啊!” 刘秀激灵灵打个哆嗦,浑身上下睡意顿消。“子陵呢,可曾全力阻止?”
“没有,子陵故意把石坚给放出了城外。然后派人包围了县衙!” 朱佑脸色铁青,握在腰间刀柄的手背,青筋乱蹦,“已经证据确凿了,还跟他客气什么?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马大哥和王头领他们,等会儿大伙一起冲进县衙,将王凤拉出去砍了,然后你来做东征军主帅!”
“不可,万万不可!” 刘秀急得额头汗珠乱滚,一边迅速穿鞋子,一边大声阻止,“仲先,你休要胡闹。赶紧去把大伙拦住。我大哥对身后毫无防范,如果王凤出了事,王匡肯定会跟岑鹏勾结起来,让他腹背受敌!”
这才是他坚决不肯取代王凤的原因。杀了对方简单,夺取东征军兵权,让将士们归心也没什么难度,但大哥刘縯,却要替他承受王匡的愤怒。而以大哥刘縯性子,此刻肯定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攻打宛城上,根本不会对身后做太多防范。
“啊——” 朱佑乃是刘縯认领回来一手带大,名义上称刘縯为兄,实际上视其为父。听了刘秀的话,立刻发现自己不小心将大哥摆在了一个极为危险的位置,顿时汗流浃背。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我去救王凤!” 刘秀恨恨瞪了他一眼,抄起宝剑,走出门外。
朱佑楞了楞,含着泪跟上。兄弟俩才走了几步,却看严光笑呵呵地策马跑了过来,“文叔,仲先,莫慌,莫慌,事情解决了,圆满解决了!”
“解决了,如何解决的?” 刘秀听得满头雾水,瞪圆了眼睛大声追问。
“石坚死了!” 严光笑着撇了撇嘴,回应声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他没等进入莽军营门,就被人拿下了。然后被王邑亲手刺死,将脑袋砍下装入篮子里,交给巨毋霸丢到了城门外!”
“那巨毋霸怎么说,王邑不肯接受王凤的投降?” 刘秀眉头紧锁,沉声询问。
“全城上下,一个不赦!” 严光又笑了笑,回答得一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