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岳将军,我看的北岳将军了。据说这次出兵剿灭叛匪,就是他第一个杀上了华山!”
……
议论声一句接着一句,越来越高,越来越大胆。仿佛唯恐客人们听不见大伙在传诵他们的辉煌过往。
大司徒严尤,早就习惯了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情况,所以也不介意学生们的失礼。先快步走到自己的席位之后,随即,笑呵呵地向大伙拱手,“诸君请坐,今日乃刘祭酒的私宴,不必拘礼。否则,尔等肯定没心思吃饭,严某自己也吃不痛快!”
“啊,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这辈子杀贼无数的大司徒严尤,如此好说话。众学子都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严尤自己也笑了起来,然后,冲着身边的心腹爱将们轻轻摆手,“你们几个也赶紧落座,学生们肚子里没油水,扛不得饿。再耽误下去,肯定有人会偷偷抱怨老夫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是!”陈茂等武将齐齐肃立拱手,然后各自跪坐于预先安排好的席位之后,依旧面色凝重,腰杆笔直。周围的学子们,却愈发笑得前仰后合,同时心中对大司徒严尤的畏惧,也都化作了对长辈的尊敬。
须臾之后,作为主人的刘歆(秀)清了清嗓子,起身向客人致辞。随即,酒宴就宣告正式开始。学吏们带着奴仆鱼贯而入,将热气腾腾的菜肴和血一样颜色的葡萄美酒,迅速摆在了每个人面前的矮几之上,更有一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歌姬,移动莲步缓缓而至,在管弦的伴奏下,与诚意堂中央翩翩起舞。
在场的学子当中,绝大部分人都出身富贵之家,从小见惯了美人,对歌舞根本提不起太多兴趣,只看了几眼,就又将目光落在了严尤和陈茂等武将身上,一个个眼睛里写满了崇拜。
而严尤和陈茂等百战老将,显然也欣赏不了这种软绵绵的东西,耐着此间主人的面子,勉强应付了片刻,便迅速将目光转道了盘中珍馐上,开始专心致志地大快耳颐。
受好友邓奉的影响,刘秀的乐理和乐艺都相当有功底,鉴赏能力也不错。默默地看了片刻,就看出歌舞中的门道。却是取自“清乐”中的“相迎”,表达的是将士凯旋,百姓主动带着肉食的酒水,相迎于道,感谢给自己带来太平的意境。虽有讨好之嫌,却非常符合今天的场景。
正举着酒盏慢慢品味之际,忽然,跪坐在一侧的朱祐捣了他左肋一下,低声提醒道,“王固,王固在大司徒身后,刚刚一直偷偷地瞪你。”
“他?”刘秀抬眼看去,正遇上王固那藏着刀子的眼睛。愣了愣,顿时心中就涌起一丝警惕。然而,还没等他做出更多的判断,王固却已经站起身,快速走向了门外,仿佛从此对他彻底不屑一顾。
“我都被皇上打入另册了,你还想怎么样?”刘秀轻轻摇头,笑容里顿时带上了几分苦涩。
这几天,关于他“入宫面圣,却得意忘形,最后惹得天子发怒,被赶出宫外,空手而归”的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每一个传播者,都好像亲眼看到他如何狂妄自大,在皇帝面前出丑露怯的模样一般。这背后,如果没有任何人推动,才怪!而王固虽然最近几天不在太学之内,却未必当真置身事外!
正无奈地想着,忽然,却又感到自己的对面偏右不远处,有一道怨毒的目光而逝。待扭头细看,却发现博士阴方手里握着一把短刀,正对着一块羊肉“努力”。转眼功夫,就将本以煮熟的肉块儿,切成了一团碎碎的肉糜。
“这老东西肯定恨我恨的要死!也罢,那晚三姐是替我打的。他有什么本事,尽管冲着我来!”刘秀对自己的前途已经不抱太大希望,索性豁了出去,冲着阴方摇头冷笑。直到把对方笑得心里发毛,自己低头闪避,才慢慢收起笑容,重新欣赏场中的歌舞。
歌舞,却已经到了尾声。
歌姬们齐齐蹲身,向大司徒严尤等人行了了礼,低着头迅速离去。
主动请缨担任司仪的五经博士崔发,快速地站起来,满脸堆笑地抚掌,“大司徒乃百战名将,如此软绵绵的歌舞,怎会对您的胃口?来人,换战鼓和铙钹,且由崔某的劣徒亲自下场,舞一曲封狼居胥,以助大司徒酒兴!”
“嗯……?”大司徒严尤好奇地转过头,望向崔发,不知道此人葫芦里,到底准备卖的是什么药。
正诧异间,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闷雷,“轰,隆隆,隆隆,隆隆”,八面牛皮大鼓,被八个彪形大汉,奋力擂响。
地面被鼓声震得上下抖动。
酒盏中的葡萄酒上下跳跃,宛若燃烧的火焰。
紧跟着,崔发的亲传弟子王固从门口飘然而入。手中长剑随着身影的移动奋力挥舞,当空泼出一簇簇雪浪!
注1:典乐,原为鸿胪寺,后改为大鸿胪,王莽改制,改为典乐。有典乐卿,典乐大夫等职位。
注2:典乐卿,为鸿胪寺的主管,属于九卿之一。新朝中央官制,有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九卿属于极高的官职,每人负责一个要害部门(正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