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她在看了,前阵子还招了两个学徒……”
“那小玥姐你呢?”江澈打断,问了一句。
“我呀,说实话我也觉得自己过得特别好,你大概都不知道,咱们工厂有多热闹,生意也好,我现在也是小老板了啊。”说起工厂,唐玥一下有了活力,开始兴奋地滔滔不绝。
“我平时都没空想别的,就厂里的事,还要学这个,学那个,我都快忙死了……”她尴尬笑一下,说:“就是总有长辈跟我念,说我心思用错,再这样下去,就要老了,嫁不掉了。”
“怎么可能?!”江澈仿佛听了一个笑话。
但是,“可能的。”唐玥特别认真说。
“要是以前吧,一辈子在厂里,虽然当时没想过,但是现在回头想想,应该就是会找一个同厂的,年纪合适,脾气不坏的,就嫁掉了。可是现在,说了你别笑,我也赚了钱了,长了见识了,事业做得正来劲,你让我那样嫁,大概真的没办法了。我对她们这么说,有人就会说,那你就找一个跟你一样,当老板的……道理好像对,可是我自己想想,觉得还是不合适。”
唐玥又说,她今晚上把话全说乱了。
其实听到这,江澈大概能懂:经济水平,社会地位,自身素质,目标和见识,还有智商、学历等等,在这个社会转型阶段,太多东西都呈现出一种倒挂状态,这一点,在唐玥身上存在,尤为复杂和明显。
比如,她初中没毕业,但是从智商和学习精神来说,如果不是当初生活所迫,考个大学应该不难。可她现在偏不是一个大学生啊。
再比如……
“算了,先回去,叔叔阿姨怕是要等急了。”
唐玥稳定下来,放了手刹,看后视镜,倒车。
“有一次素云姐问我,换我是雨芬的情况,会不会也变成那样……我想过,不知道,有点后怕。现在这样最好。”
车子开上了路,唐玥专注看着前方说:“我得专心开车了。”
…………
“你是说,你拿家里钱自己下海,让我在裁缝店等你两年?”
谢雨芬坐在床边,郑忻峰坐在小桌旁,沾了菜汤的衣服还没换。
就在刚刚,郑忻峰突然一个念头,没去解释他和江澈的情况,而是做了这么一个假设,他说:“嗯,或者你去跟小玥姐一起也好。”
谢雨芬摇了摇头,“家里的钱不能动。”
两个人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这次是郑忻峰先打破沉默。“其实,我和老江没有闹掰……”他开口,把事情的详细情况,还有自己可以挑选的去路,都坦白了,苦笑一下说:“但是现在,我真有点想自己去试试了。”
为什么突然真的这么想,他没说。
另一边,谢雨芬听完,扭头看着他,呵……呵(绝不是我们现代意义的呵呵),以一种有些奇怪的神情和状态,她缓慢地笑了两声。
这个转折有些讽刺,但是讽刺之余,还有更多,更可悲的东西。谢雨芬自己清楚,刚刚,她一念也没想过要跟郑忻峰一起去闯一闯,争口气,甚至没做到相信和支持他,她当时担心的重点,方向完全错了。
以前的我,好像不是这样啊。她想着。
“所以,真正出问题的,是我们俩自己。好像……真的救不回来了,不知道怎么,慢慢就变成了这样。”她突然说:“对不起啊,小峰。”
“哪里,是我应该说对不起。”
“那就都对不起。我现在最羡慕谁,你知道吗?是小玥姐,我每次去厂里看她,她那个样子,都好像特别有劲的活着。”谢雨芬由衷笑了一下,说。
“那时候江澈没追小玥姐,小玥姐也没听我的,去把握住他,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不好。”她又说。
一场破碎感情里,不一定有一方是坏人。
谢雨芬顿住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不如趁还来得及,先散了吧,然后你别太着急结婚,要结也等我先……我是说,说不定,将来咱俩又能好了。”
“现在,其实已经努力了很久了,但是都没用。”在郑忻峰开口之前,她又说。
这时候,郑忻峰突然想起来最开始,江澈说过:你他妈才多大,知道相处有多难,婚姻有多难吗?
是啊,已经靠拉扯和逃避,支撑很久了,再撑下去,谁又好过。
终于,他点了点头。
谢雨芬想了一会儿,说:“家里的钱……”家里的钱,一直是她在管着的。
郑忻峰说:“一人一半吧。”
“……不行。”谢雨芬不是坏人,她只是最真实的那种人,作为一个女人,相对于郑忻峰的情况,她不能不多做考虑,不得不计较和争取。
“就一人一半。”
谢雨芬刚要开口……
“家里是120万吧?那我再给你20万。”郑忻峰说:“这次在港城,老江分了我160万,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谢雨芬整个人僵住一下,眼泪,第一次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