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有些沾沾自喜,原来自己在皇帝心目中,还算是颇有分量的。
尽管如此,也不能说沈家就笃定能够入选,还要看皇帝在这其中话语权究竟还有多大。
对此沈充却不甚乐观,摇头道:“我本居于通苑中,备选之后,即刻便被有司参奏不合礼制,所以才搬出来暂住。通苑可直抵內苑,时下苑中‘迷’雾深深,有人不愿我这变数居于其畔啊。”
这个问题,就细思极恐了。老爹既然这么说,大概是察觉到一丝皇帝已被幽禁的迹象!
时下之形势发展,较之沈哲子所熟悉的历史已经大相径庭。但已经发生在另一个时空的事情,现在仔细咂‘摸’一下,未必没有参考的价值。
原本的历史上记载,皇帝司马绍病重,深居苑中不愿见群臣,身边近幸者只有宗室南顿王司马宗等,南顿王密谋作‘乱’,庾亮直接冲入寝宫痛陈利害,请求废黜司马宗等人,由自己入辅宫苑,皇帝未允,但却命令王导、庾亮等辅政之臣轮番入殿宿卫辅佐太子,不久之后皇帝便病逝。
皇帝病逝之后次年,南顿王司马宗谋反,罪名是‘阴’蓄甲士、暗结豪侠以图谋不轨,被庾亮命右卫将军赵胤收而杀之。
对于这段故事,沈哲子的理解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南顿王等执掌禁卫者控制皇帝,庾亮等人退求其次以控制太子。这样的事态强度已经不逊于一场宫廷政变,最终庾亮等人获得胜利。而在这个过程中,庾亮能够直接冲入寝宫,他必然已经在内廷掌握了不少的力量,最起码能让他见到皇帝并且确保自身安全。
眼下事态已经不同于固有历史,南顿王等人已经没有了节掌禁卫的权力,那么这个空白,是否已被庾亮取得从而获得更大的内廷掌控力?
右卫将军赵胤是王导的人,那么庾亮的人是谁?
“后军将军周谟,庾叔预临行前‘私’语我,注意此人行踪迹象,一旦察觉异动,即刻离都,不要逗留!”
沈充语调有些‘阴’郁,心内不乏气闷。建康城非他主场,因而凡事都要小心翼翼。
沈哲子闻言后沉‘吟’少许,才梳理出一个人际脉络。后军将军周谟乃是周顗周伯仁之弟,两个兄长皆死于王氏之手。
周顗周伯仁素有贤名,与王导‘交’好,王敦一次为‘乱’时曾在元帝面前为王导仗义而言保住其家人‘性’命。然而王导却心生误解,当王敦要杀周顗时没有出言相救,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背弃友人,这是一个王导难以抹杀的污点。
周谟与王氏血仇,其兄周顗追赠多赖庾亮之力,转投庾亮也在情理当中。
庾怿临行警告,沈哲子倒不觉得事态已经严重到那一步。庾亮就算已经掌握了禁卫之实,也绝不敢行什么悖逆之举,须知王敦那么势大,对于皇帝也只敢囚禁而不敢弑君。
至于他们父子两个,则更不必担心。眼下彼此关系仅仅只是略有分歧而已,远未到兵戎相见那么恶劣。矛盾只在于庾亮不愿让自家娶公主,而自家却不想放弃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若因这点小矛盾就挥刀相向,日后谁还敢再跟庾亮‘混’?
况且,就算对他们父子动手,庾亮也拿不到什么好处,反惹一身麻烦。毕竟,皇帝还未死,只要一日还未死,皇帝就是皇帝,哪怕已经被关进笼子里,他还是皇帝!
比如今次备选帝婿,就可以视为皇帝的一次侧面突围。借宗正览阀阅,南北世家皆有列席,意味着朝廷愿意承认南人世家的阀阅,最起码已经放开了一个缺口,这对整个南人群体而言,都是一次意义极大的示好。
单凭这一点,皇帝的政治斗争手段还是要比庾亮高上一个层级,如果不是骤然病倒,命不久矣,庾亮想要摆脱其钳制,难如登天!
眼下的形势是,局势已经危若累卵,建康城中各方都在保持克制,小心翼翼的去达成自己的意图。
眼下最希望皇帝死的,必然是庾亮无疑,但如果他有弑君之嫌,即刻就要丧失执政合法‘性’。皇帝则小心翼翼试探,借选帝婿进行一次突围。琅琊王氏也在凑热闹,接受到皇帝传递的信号,要借此搅‘乱’局势,以挽回近来颓势。
说到底,眼下的局势没有一家可称独大。皇帝布局天下,最终却是肘腋生患,可算是造化‘弄’人。
虽然今次备选已有数家退出,但若琅琊王氏不退,那沈家的胜算就不会有任何改变。就算只剩下他们两家,时人也绝不会认为沈家子会强过王氏子弟。
一想到这个问题,沈哲子就有点头疼,这么大一个世家不要一点脸面,居然下场跟吴兴沈家这种新出‘门’户争抢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