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感于心,眼眶内渐渐也氤氲起来,心内充满怜爱,上前几步要将公主揽入怀中,却感觉到公主身躯有几分僵硬。这让她失望之余又不乏自责,若早知小女不能长居闺中,这么小的年纪便要出嫁他乡,以前她为什么对公主那么严厉却少了关怀?
“我家小女郎,原来已经生成了一个妙娘子。”
皇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弯腰为公主整理略显凌乱的裙带:“你夫家送进苑内的奁具都看了没有?当年母后出阁时,尚不及兴男华美,我家小女郎真是”
她有心想安慰开解公主几句,但始终觉得公主嫁入沈家乃是委屈错配,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母后不用做这些事,宫人们会收拾好的。”
公主小心翼翼将裙带自皇后手中抽出,她能够感受到母后对她的关怀,但其性格本来倔强,长期被严厉管教自有一点叛逆之心,并不适应母后突然间态度的转变,因而心内仍有几分疏远。
眼见公主转身让宫人们继续侍奉换衫,却对她颇多冷淡,皇后心内更是酸涩。她在房内站立片刻,而后便有些怅然的离开。
一直等到皇后走出房间,兴男公主才又让宫人们退开,自己则站在门内,看着母后渐行渐远的背影怔怔出神。
“剩下那些,明天再看,我倦了。”
良久后,公主收回了视线,略显意兴阑珊的走回榻上坐下,看着宫人们将各式衫裙仪服首饰装回箱中。片刻后,她视线一转望向侍立在角落里隐隐被其他宫人排斥的云脂,突然发问道:“云脂,你是宫外长大的娘子,见得人事多,是不是女郎们嫁了夫家,就不算原来的一家人?”
那云脂本是极为健谈女子,入宫后谨小慎微,唯恐出错,已经很久不曾有大发议论的机会。此时被公主提问,许多话在脑海里涌动,但看到宫人们若有若无飘来的眼神,却不敢多说,只是垂首道:“婢子虽在宫外,但也只在王府长大,少闻外间婚嫁之事”
兴男公主发问,只是意有所感,倒也并不怎么迫切想要一个答案。她斜卧在软榻上,脑海中却又泛起那夜在东海王别业召见沈哲子的情形,忐忑之余又有几分羞涩的欣慰。
那少年年纪不大,但却言出必践,果然做到了对自己的许诺,让她不至于嫁入一个并不中意的夫家,还往宫里送了许多礼货,肯定花费不少。等过几日再见到他,倒要再谢一次。她也知道自己的性情不算温婉,既然以后要与那个人长久相处,先保持一点礼数,以后起了争执不至于闹得太难堪。
心内正遐想之际,耳边突然又响起一个让人厌烦的稚气声音:“哇,阿姊,你这里好多精美东西,都是貉子家送给你的?”
公主蓦地拍在榻上站起来,指着刚刚行入房中、望着房中诸多器具一脸诧异色的太子司马衍,大声斥道:“甚么貉子!你以后都要唤姊夫,再让我听见你说貉子,看我怎么教训你!”
“阿姊你又吓我!我又不是不知,过几日你就要去貉、别人家,我才不再怕你!”
太子站在门口,有恃无恐的叫嚷道,视线却落在侧厅一个雕饰精美的投壶,他早就想要一个类似的玩物,可惜早前苑内进了一批都被母后收起不给他,公主这里却有父皇赐来的,让他很是羡慕。
“咦,阿姊,你今日怎么没有受罚?”
视线望着投壶,太子却凑到公主面前,谄着脸笑道。
“我为何要受罚?”
“先前我从母后殿内过来,看到母后背着我在淌泪,难道不是阿姊你又惹恼了母后?”
公主听到这话后却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太子拉到身前,肃容道:“阿琉,你是不是男儿?”
“阿姊,我是你弟弟啊,我是男儿啊!”
太子有些不满的叫嚷道,这个年纪自我认知和分别心最重,怎么能容许旁人混淆了他的性别:“阿姊你是不是因为貉子哈,姊夫送了你好多礼物,欢喜的人都懵了?”
“你知道自己是男儿就好!”
公主并不理会太子对她的嘲笑,继而又正色道:“你既然是个男儿,别人欺侮了你的母后,让母后不开怀,你要怎么做?”
“谁敢欺侮我母后?”
太子听到这话,神情顿时激动起来,可是要怎么做,一时间却想不到,继而又望着公主,颇有气虚道:“阿姊,我该怎么做?”
公主一手扶额,状似极为苦恼,不知该如何教育这个幼弟,沉吟少许,才对太子招招手:“算了,你跟我来,稍后我做什么你要记住,以后谁再让母后不开怀,你就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