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三十七年冬,岐王欺瞒父君、秽乱后宫、褫夺军权,并领禁军于宫门设伏,借谋反之名欲诛杀世子,幸得佳阳公主与太傅闵直为其申辩,暂押于御史台。 三日之后,岐王与世子同在狱,恐事情败露,又令隐卫于朝政殿刺杀宁王,意图篡位。
然,世子自回朝以来,未入宫廷半步,此番骤然领诏,疑有政变,遂提前部署禁军于朝政殿,以救驾的名义将岐王乱党尽数斩尽。不忍见诸公子陷于朝政之乱,于是年三月让位于世子宁攸飏,宁王大病半月有余,于四月薨逝,此后新王即位,下令拘禁岐王,并处死后宫与其勾结的柔妃,史称宁国之乱。
史之为务,申以劝诫,树之风声,这是一个史官应该做的事,应该有的德行,而不是顺从他人之意,和朝堂之那些卖弄权术的人一般,只会审时度势。
佳阳看着朝政殿唯唯诺诺之人,有些不喜“太史令大人,王高座,为何还不拜见?”
太史令闻言,赶紧跪下,小心道“臣太史令董漳,拜见世子。”
“董大人,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佳阳端庄柔婉地问道,却已有了位者的威严。
太史令一惊,自知失礼,忙叩首道“臣失言、臣失言,拜见宁王殿下。”
宁攸飏平和地看向他,没有责怪,反而向佳阳挥手道“我与太史令有话说,你先回去吧。”
董漳低着头,听到宁王如春风般和睦的声音,也听到佳阳公主从容离去的脚步声,他暗暗揣度,此间大事已毕,自古君王不杀谏臣史官,自己肯定无性命无虞。
宁王想要的,无非是让他将天家丑闻稍加润色,例如先王柔妃与岐王的勾结的事情,可是王为何不说话?他悄悄抬眼,冷不防看到宁王也在看着他。
宁王的目光温和平静,清透如水,沁人心神,可是那眼神无喜无悲,似乎除了温润再没有其他东西,董漳心疑惑,本以为世子多年不涉政事是无意王位,没想到
“董大人可看出什么了?”宁攸飏含笑问道。
董漳心一惊,连忙俯首道“臣失仪”
宁攸飏微微一笑,并不责怪,他的声音好听,如淙淙清泉淌过心间“大人可知,本王找你是为了何事?”
董漳心惶恐,他忽然意识到,以往朝臣并不放在眼、安居于府近十年的那位世子殿下,如今已是宁国之主,于是他心转了好大一圈,生怕摸不到新主的性情,于是模棱两可道“臣以为,作为史官,应直录君言,不厌恶,不虚美”
“哦”宁攸飏淡淡应了一声,静待下。
“只是,作为臣子,臣不得不为宁国的声誉和王百年之后的贤名所虑,是以臣认为,有些不影响大局之事,可以略去”
宁攸飏沉吟片刻,声音平静道“本王听闻,楚国两百年前曾有明臣沈若,为君王执笔,号称君举必书,不掩其瑕,如此名臣名士,真令人倾慕。”
“王的意思”董漳犹豫问道,这天下间难道还有君王愿意让臣民知道自己的家丑?真是令人有些不明白。
“宁为兰摧玉折,不为萧敷艾荣,本王赐你这句话,如何?”
董漳心惊讶,这是让他直书直言,不为瓦全的意思,要是再不明白,他也白混了这么多年官场,于是不管心如何疑惑,他也俯首“臣领命。”
世子即位之后,颁发罪诏,言岐王身为人臣,不守君臣之礼犯作乱,身为人子,不敬父君秽乱宫闱,其罪当诛,然感念父子舐犊之情,珍惜兄弟手足之义,免岐王死罪,只令其在牢拘禁一生,非死不得出。
至此之后,宁国百姓皆感念世子仁孝,拥戴以及,只是岐王秽乱宫闱之事却为寻常百姓所不齿,一时广传于大街小巷,成为人们的饭后谈资。
罪诏颁布的那一日,岐王在狱破口大骂“大胆宁攸飏,你敢杀父王还秘不发丧,你不孝,把杀父弑兄的罪名推给我,你不义,这等不孝不义之人,如何能承袭宁国,你给我出来!”
狱卒听他骂的如此难听,不敢做主,其不乏想向新王邀功之人,所以密报给宁攸飏,没想到宁攸飏只是毫不在意的笑笑,赏了这个狱卒三个月俸禄,对岐王却没有处罚,却也没有去见他。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此夜,牢来了一位贵人,那人不是新君宁王,而是她最信任的女子,也是岐王一母同胞的亲妹,佳阳公主。
没有人知道佳阳公主和获罪的岐王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自那日以后,岐王在狱一生安分守己,不言诳语,不咒新王,直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