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是被父亲独自拉扯他的,我父亲是一位普通的工人,靠在微薄的收入含辛茹苦照顾我的生活,我父亲没有文化,记忆中他的话很少,对我说的最多是一句道歉。
他说自己没有能力为我提供优越的生活,但他会竭尽所能为我付出,他不希望我有多大本事和出息,只想我脚踏实地平平安安过一生。
我父亲是一位很好的人,他忠厚善良并且老派,他屈从于自己的命运从未想过去改变,他也没有能力去改变。
我看着父亲慢慢佝偻的腰,不到四十岁就已经头发花白,看着他高烧不退却依旧要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工作,看着他中午的餐食是咸菜和馒头。
每个月24号是他最开心的时候,那一天他会拿到不到3千的工资,然后带着我去饭馆,一荤一素加一个汤,兴致好的时候会喝上几口廉价的酒,在留下必要的生活费后再把剩下的钱塞到我衣兜里。
别苦着自己,钱不够再找他要。
他是这样对我说的,每一次我都会去看他给我塞钱的手,布满老茧粗糙的像一张砂纸,触碰在我皮肤上会感觉到疼痛,手指上开裂的伤口用卫生纸包裹,外面套上橡皮筋,因为他舍不得买创可贴的钱。
每一次我都视若无睹的接过钱,从未开口去关心的多问他一句,因为我不想刺破父亲最后的尊严,吃完饭他要赶回工地,我送他去挤公交车时,父亲佝偻的身影让我想起朱自清那篇《背影》,我在站台看见他孱弱的身子被车上拥挤的人群挤压,他总是用力挤到窗边,因为这样可以多看我几眼。
等父亲消失在我视线中,我就坐在马路边嚎啕大哭,父亲不让我看见他的辛酸,我也没有让他看见自己的难过,我很感激自己能有这样一位伟大的父亲,他用并不宽实的肩膀给予了我安全和依靠。”
我听见身旁有轻微的抽泣声,转头看见陈雅已经泪流满面,就连苏锦和陆雨晴也在抹着眼角,刚才还充满欢笑声的大厅里一片沉寂,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几乎每一个人都被丁靖忠平实而艰辛的过往所感染。
“但是!”丁靖忠稍微提高了一些声调。“但是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我不想像他那样屈服于命运,命运在我自己的手里,我要去改变和创造,我算是标准的寒门学子,没有资源、家境和背景,想要改变命运靠什么?不是靠一时头脑发热的豪言壮语,是知识,我的老师一次又一次向我灌输知识的重要性,知识才是改变一个人命运唯一的途径。
寒门生贵子,白屋出公卿。
我把这句话当成座右铭,因为只有出身寒门才能比其他人更珍惜得来不易的机会,但我并不拥有学习的天赋,事实上我很愚钝,同样的知识我需要很多遍才能理解和掌握,我需要付出超过其他人更多的努力才能不掉队。
为此我把所有空闲的时间都用来弥补我的差距上,我会在熄灯后去学校的路灯下看书,一边躲避巡查的保安一边驱赶蚊虫,但这些努力并没有让我名列前茅,我只能勉强让自己保持在中游的水平。
那个时候我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因为我没有多余的钱和同学聚餐,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同学玩耍,除了上课我还要去打工,我珍惜每一分钱,因为那是我父亲的心血,这一切让我变成同学眼中吝啬小气和不合群的怪物。
我能承受贫穷但无法承受孤独和漠视,毕竟当时我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但我还是坚持下来,因为我连去悲痛的资格都没有。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我唯一的收获除了知识之外就是坚强。
都说付出总会有回报,但命运似乎从未善待过我。
我的高考成绩与我设想的相去甚远,我没考上理想的大学,甚至连本科线都没有达到,当我拿到专科大学通知书时,我还记得父亲脸上洋溢的喜悦和骄傲,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他,他用艰辛换来的收入在我这里没有得到合理的价值。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寒门出贵子那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寒门的学子支付不起高额的补习费,负担不起一对一的辅导,我拼尽全力想要去弥补和别人的差距,但从一开始我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有那么一刻,在我拿到通知书的那刻,我开始像父亲一样认命,像父亲一样想要向命运屈服。
然后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就是这件事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