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梯子,打算搭在那高高的玉辇上,他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他就直接窜上了那玉辇。他那点微不足道的重量在十六个人的分担下,几乎没有让这宽大的玉辇发生任何晃动。可他这么一个人完全不合礼数地轻轻巧巧登上玉辇,却不免有人担忧地多看了几眼,尤其是刚刚上任的汪枫更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因为他赫然看到,皇帝身边最亲信的内侍赫五爷竟是出来打了个手势。犹豫片刻,他不得不指挥麾下禁军徐徐退开。不但是他,萧敬先也好,徐厚聪也好,都约束部属远离玉辇。一时间,那招摇至极的玉辇周边十步之内,竟是再无外人。
奈何层层帷幔已经放下,就算是再尖的眼睛,也暂时看不到这玉辇之中是个什么情形。越小四就算心里异常没底,也只能暗自干着急。
越千秋虽听到外间马蹄声脚步声有些异样,却也没太放在心上。他不大耐烦地掀开中间隔断的两层帷幔,走到皇帝面前之后,他也非常庆幸外头有这一层层的东西隔断了外间的视线。因为皇帝身边赫然站着一个他见过的中年女人!
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他干脆抬手指着人道:“皇帝陛下,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你不是已经见过她了?她叫康乐,曾经是先皇后身边的侍女,如今是朕长乐宫中的尚宫,往日不太出来见人,所以外人多半没见过她。”
越千秋眼睛一眨不眨地和面容平静的康乐对视了好一会儿,四下里瞅了瞅,发现这宽大的玉辇上除却皇帝的坐榻之外别无座位,倒是摆着几个坐垫,他就毫无顾忌地选了一个远离皇帝的位子一屁股坐下。
紧跟着,他才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口气说:“皇帝陛下怎会想着带我去祭祀皇后?”
没等皇帝回答,他就连珠炮似的抢白道:“皇帝陛下可千万别说,今天这节骨眼上也和我父子相称,我怕先皇后气得从地下爬出来和我们算账!”
“朕只是想看看她,顺便也让她看看,寻常人家十四岁的孩子应该长什么样。”
越千秋没好气地一撇嘴:“我又不算寻常人家的孩子……而且皇帝陛下自己也说过,从前那棺材里头没人的,那如今这坟墓里头岂不是也没有人?”
“既然没有人,你还怕她从坟墓里头爬出来找你算账?”
越千秋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借着自己的冷笑话调侃回来,干脆赌气不开口了,就这么盘腿坐着发起呆来。所幸皇帝也没开口,反而悠然自得地拿起一本书翻着,仿佛召他入了这座玉辇,仅仅是为了调侃他几句。
也许是因为睡眠不足,十六个人抬着轿子前进,就算步子再稳健,总难免会有一点晃晃悠悠的感觉,因此越千秋不知不觉就有些眼皮子打架,渐渐眯上了眼睛。
可几乎就是快要睡过去的一刹那,他猛地惊醒了过来,第一反应便是看向了皇帝身侧,发现那个曾经见过的中年女子依旧静静侍立,他方才意识到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可还没等他多想,却只听皇帝开口说道:“一会儿到竞陵之后,朕还要另外沐浴更衣,你自己找地方打发时间。”
听到并不需要自己也来个沐浴更衣,越千秋稍稍舒了一口气,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一声。毕竟,今天他穿了一身素色衣裳,算得上很尊敬逝者,很给面子了。
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皇帝竟是又对身边那个中年女子吩咐了一声:“康乐,你带着他去竞陵之中好好转一转,毕竟,朕百年之后,也会葬在这里。”
虽说这年头当皇帝的也好,当官员的也好,大多数都是没死就想着给死后挑地方,然后大兴土木,可越千秋实在是不太习惯还活着就先想到死,脸色顿时拉长了一些。
为了消除这种尴尬的情绪,他索性突然开口问道:“皇帝陛下来祭祀皇后,不带其他皇子公主也就罢了,为什么不带大公主?”
皇帝微微怔了一怔,足足隔了许久,他才淡淡地说:“她自己会来,没有必要和朕一起过来做样子给别人看。”
“那难道带我过来就不是做给别人看了?”
康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和皇帝说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想皇帝只是微微一笑道:“你是诱饵,当然要大大方方地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还真是丝毫都不客气!居然当着你的面说你是诱饵!
越千秋只觉得一阵气怒,扭转头看向别的地方,当即使劲调匀了呼吸。
今天要是还有人被吸引过来,那就是一等一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