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子,神机妙算。”
李存勖神情骤僵,如千年顽石,遇火不化。
花无常接着道:“他非但要我帮他杀你,还给出了具体的实施方案。以这间屋子为例,我分明没有在此设置任何针对你的机关埋伏,但按照他所给出的方法,至少有四样东西能置你于死地。”
李存勖浑身紧绷,开口问道:“哪四样?”
花无常伸手指向桌上热茶。
“茶中有毒?!”
“非也,上好茶水,若在其中投毒,岂不与在美人脸上划下刀痕般,难以饶恕。杀人庄不会做这样的事,花某更不会。”
“那它何以具备置我于死地的可能?”
“这世上的有些东西,本来就是要与他物融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功效,实现价值的。”
李存勖若有所悟,神色稍缓,手指跃动却更加频繁,“难怪父王常说,诗酒风流,琴棋书画,关键时刻也能杀人。”
花无常手抚衣袖花纹,如剑士横抹剑身,但裹挟下来的,仅有细碎花粉,散发着与剑气截然不同的香气。
“世子已懂了?”
李存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问道:“茶,花,香,余下一物,该是什么?”
“影。”
“影?”
李存勖骤然面露讥讽之色,笑道:“天下熙熙攘攘,人鬼妖魔横行,花样百出,那些千奇百怪,本世子固然还了解地不够彻底,可若论及黑暗里的影,谁能及得上我三晋影卫?”
花无常不紧不慢道:“世子弄错了一件事。”
李存勖疑惑道:“何事?”
花无常道:“三晋,是晋王的三晋,影卫,是晋王的影卫,就连你这位世子,也是晋王的世子。所谓君臣无间,父子无隙,都是儒家圣贤构思出来的美好想法,寻常百姓尚能为升斗米上演父子相争,有望角逐天下的诸侯,为大家而舍小家,何足为奇?就以影卫为例,一群隐藏在黑暗中,不受自己掌控调令的影,世子当真能够完全放心?”
这一番话,震撼人心的效果其实已足够,但花无常并不打算就此止住,很快继续道:“更何况,并非所有的影,都是要寄居在黑暗中的。”
李存勖脸色阴沉道:“那种影,不过是光的附庸罢了,还不如寄居在黑暗里。”
花无常道:“可至少,它能杀人,并且是用不同于黑影的方式。翠浓绿,花见愁,隐真香......这些分开来都算不得毒物的东西,经过它的调理分配,硬成了天下第十一的奇毒,诛心前先伤其神,呵呵,杀人庄的地位,的确来之不虚!”
“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最关心一件事,花老板究竟是在重述,还是已经代为执行?”
“哦?连杀人庄想除掉世子的原因,都不关心么?”
李存勖将掌心一羽放入面前茶杯之中,同茶叶沉浮,缓缓道:“有人会替我关心。”
嘭!
不同于一般的爆响声。
此音即影,出时有迹,收时无迹。
当速度快到濒临极致,所带动的声响已不会在周围扩散,往往就是那电光火石的一瞬,拉扯起一点不入眼的涟漪,紧接着高下立判,胜负已定。
没有人能逃脱这种判定。
影也不行。
所以当苏宛的身形出现在李存勖右侧的下一刻,号称青柳斋四十二室内最坚不可摧的“金铁室”便真的如同被金戈铁马踏过,飞沙陷落之际,花无常背后的一堵石墙直接破开一口大洞。
半数以上的砖石都在洞口浮现后立刻被挤压出,却未使这堵墙立刻成了空壳。
一道灰袍人影正以他庞大的身躯卡在洞口中间,承受着整面墙的倾斜之势和余下砖石的重量。
头颅低垂,让人暂时看不清他的面目,却能想见他此刻的吃力。
血与汗同时挥洒,于屋室内形成水流之声。
他分明在被压榨,身体却在渐渐膨胀,筋骨之间的紧密碰撞非但不能阻止他体内经脉的急速硬化,反而如打铁一般,令他的经脉愈加粗大,几欲撑破皮肤!
“好歹也是地级乙等杀手,杀人庄的某位精英,小宛,你如此待客,恐怕有些不妥。”
“依殿下之见呢?”
“这里座位不多,只有两个,我与花老板各占其一,连你都没有份,但你一人站着有些奇怪,不若让这位从杀人庄远道而来的客人陪你。”
“好。”
言出,行至。
苏宛身材瘦弱,脸上还有股秀气未脱,力气却是不小,掠至灰袍人身边时直接单手抓起对方衣领,稍一用力,就解了他的洞中困局。
然而还未待灰袍人喘息片刻,苏宛便将一根银针插入他肋下三寸,是时并无任何奇异声响,他却如泄了气的皮筏,身材猛然缩小,脸上表情亦痛苦不堪。
直至苏宛以银针微刺其眉心,又以手肘击了一下他的胸膛,他才能勉强凭借自己的气力保持站立的姿势。
“还是弄脏手了,这家伙的血也不好闻。”苏宛松开灰袍人的衣领,退至李存勖身旁,看着自己沾血的双手,蹙眉道。
李存勖道:“这里茶还不少,反正喝不完,正好可以用来洗手,就是不知道花老板愿不愿意。”
苏宛平静道:“他不愿意,就打到他愿意。”
李存勖哈哈一笑,对花无常道:“少女心性,花老板莫要见怪!”
花无常面色古井无波,只扶额道:“看来我也弄错了一件事,控制不了所有的影卫,不代表掌握不了某道单影。”